拂衣渾身上下都似在燃燒。
她能感覺到灼熱血流在肉身中快速流動,能感覺到靈力隨著黑白雙魚的轉動源源不斷地輸出,能感覺到腦子裡繃著的那根弦在憤怒時砰一聲斷掉了。
她明明擁有屬於強者的靈魂,卻被束縛在一個弱小的肉身中,境界的限制,讓她無法與從前抬手即可毀滅的金丹期一戰。再加上四大閣遲遲不來的元嬰真人,讓她再次感受到低階修士的渺小。
原本早就不在乎的事湧入心間,來勢洶洶,激起了她心底深處對強大力量的渴望。
哪怕知曉修煉進階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可她空有一身對劍的領悟,無法在眼前的生死之戰中發揮出一成,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談什麽進階修煉。
乾坤感受到她沸騰的戰意,感受到她心中悲愴與憤怒,在高空之中發出錚錚嗡鳴應和,如一支激昂戰歌,那聲音中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破空而出時,銀光如水銀瀉地,終於吞沒了邪氣凝聚的黑霧。
轟轟轟——
擂台地面在一重強過一重的劍氣中裂出深痕,再有陰邪之氣腐蝕,靈氣終於被侵染失效。陣法本就被管事做過小小調整,如此一折騰,終於在巨響中散了架。
“結界要毀了!大家快跑!”
一名修士尖聲驚叫著朝遠方飛馳,所有人都緊隨其後,就連高空中的金丹管事都已激發防禦靈光,打算在邪修衝出來的瞬間上前阻止。
所有人都以為銀光中的拂衣已經隕落了,那樣強大的力量,應是築基修士耗費生機與修為的自損招數。
哪怕其中一尊血巨人已經倒下,另一尊亦是晃晃悠悠,狂躁地發出誰都聽不懂嘶吼,但邪氣已經再次蔓延開來,表明了少女已經迅速佔據上風。
“真是可惜啊......”替拂衣押寶的中年一邊飛馳,一邊忍不住心中遺憾,沉重的歎息飄蕩在風中,傳至周遭每一名修士耳中。
“若非今日之劫,這位道友以後必成大器。確實是可惜了......”
“你們快看!劍光......是劍光!”
一路狂奔的修士們驚訝地發現,擂台之中再次爆發出一道衝天而起的銀光,透過破破爛爛的陣法結界屏障,散發出一股堪與天地自然之力比肩的強大氣息。
不同於高階修士的威壓,那是一種令人想要從內心深處膜拜的力量。
一眾修士幾乎忘了奔跑,愣愣站在原地看著遠方擂台,原本就不多的煉氣修士早就四肢癱軟,趴在地上無法起身,卻說不清心中是敬畏更多還是驚懼更多。
正在此時,四道元嬰威壓憑空生出,緊接著便有四道身影出現在擂台上方,隻一揮手,就將裡面這場激烈且殺傷力巨大的鬥法終止。
平靜來得猝不及防,赤色草原上驚呼的修士們默契收聲,刹那間,整個秘境陷入死寂。
就好像原本被人潑上冷水的油鍋,在即將炸開的瞬間凝固了下來;又好像氣勢洶洶騰入高空的巨浪,悄無聲息地返回平靜無比的海中。
擂台上黑霧散盡,兩尊黑血巨人消失不見,地面無數道深深裂痕攤開在眾人面前,再次證明他們畏懼的劍氣並不是一場幻覺,而是真實存在過。
高空之中,四名元嬰真人相對而立,閑雲閣的金丹管事站在自家長老身邊匯報,四人中間懸浮著一道瘦弱身影,紫衣少女神情驚悚,臉上還有十余道見骨血痕,分明是被劍氣所傷。
看到這一幕的圍觀修士忍不住四下張望,竊竊私語的聲音打破了死寂,他們都在好奇與邪修對戰的可怕劍修去了哪裡。
“抱歉,道友勞駕讓一讓。”宋思畫焦急地擠開人群往前鑽,一路小聲與人道著歉,當看到幾張熟悉面孔,確定他們是被拂衣救過的修士,這才上前急急詢問起來。“諸位道友,可曾看到我那位好友去了哪裡?”
幾名修士齊齊搖頭,一名中年模樣的女修張了張嘴,猶豫片刻又收了聲。
宋思畫見狀連忙問道:“道友不妨直言,哪怕沒看清也不要緊。”
中年女修目露遺憾,輕聲歎道:“剛剛一戰實在激烈,那位道友許是......許是沒能撐到真人們到來。”
宋思畫有些發懵,她似乎完全沒想到過這種可能性,雖說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她總覺得拂衣是那種絕不可能戰死的修士,她永遠會贏,還會贏得乾脆漂亮。
可是她很快想到,拂衣這一回面對的不是築基圓滿,而是金丹圓滿。
“真的沒能撐住啊......”宋思畫呐呐出聲,心中有些酸澀。接連歷經道侶背叛、隕落,現在又要面對友人永遠離開的傷痛麽?
世事無常的道理她明白,可是為什麽要她接連不斷地經歷這一切?諸事不順,修途坎坷,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值得交往的人,為什麽忽然又要被命運奪走?
從修道以來經歷的種種磨難,積攢的種種情緒,都在此刻爆發了出來。她眼中忽然迸發出一股恨意,死死瞪住空中懸掛的邪修少女,咬牙切齒,雙拳緊握,恨不得能衝上去將其撕碎。
四名元嬰真人聽金丹管事匯報完剛剛的情況,身形一晃消失在高空之中,管事踩在飛劍之上,轉過身來一臉淡定地對眾人道:“擂台賽繼續,本次奪寶戰第一為六百六十六號號小友,若有不同意見者盡管提出挑戰。”
這話一出,在場眾修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同意見當然是不敢有的,金丹圓滿的臉上都被打出見骨血痕,誰還敢去挑戰?但關鍵人都死得找不到屍身了,第一的獎勵給誰去?
該不會是四大閣扣扣搜搜不願意給吧?眾修士心中猜測不斷,卻無人敢詢問出聲。唯有宋思畫大著膽子鑽上前去,帶著期待高聲詢問道:“前輩!她不是還活著?”
管事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點點頭柔聲應道:“雖受傷較重,但好歹是保住了性命。剛剛已被閣中真人轉移去了別處,待她醒來自會與你聯絡。”
赤紅草原上頓時爆發出道道驚呼,以為全屍都沒能留下的人居然還活得好好的,眾人心中震撼之情難以言表,好幾名獲救的修士忍不住再次誇張讚歎,恨不得再將城郊荒野一戰細述一遍。
宋思畫剛剛升起的憤怒忽而消失不見。“萬幸,只要活著就好。”緊繃的心神一松下來,整個人都有些綿軟無力,她這才想起剛剛那股傳遍草原的可怕氣息,心中暗道這回拂衣是出了大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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