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衣眼前一黑一亮,就見自己已經身處一座巨大石質大殿中。
灰白色基調的大殿顯得古樸而陳舊,處處都有著歲月打磨過的痕跡,十九根巨大圓柱支撐著毫無花樣的穹頂,地面不僅沒有紋飾,甚至稱不上光滑平整,粗糙的顆粒感有著粗獷之風。
這裡的陳設也簡潔到了極點,遠處的側殿內擺放著灰白色巨大石桌,另一側殿中是隨手鑿出的石櫃,主殿前方有三道石階,石階之上坐著正朝她微笑的搖光。
“許久不見,實力精進了不少。”
搖光穿著一身黑白色寬大道袍,衣襟與袖口處繡製著持劍小人宗徽,精致的鎖骨在衣襟中若隱若現,纖長白皙的脖頸接著精致小巧的下顎,再往上,便是一張顛倒眾生的絕世美顏。
拂衣隻瞧了一眼就趕緊收回視線,美人穿什麽都是美人,這顏色與質地都厚重無比的首座長老服,穿在她身上偏偏就將莊重聖潔與美絕人寰融合到了極點。
想想要是個老頭子穿在身上,嘖嘖嘖,只能讓人想到半截入土四個大字。
“多謝真人誇獎!”拂衣覺得只要站在搖光面前,心情就會變得極好,說話的語氣都帶了幾分幼稚的雀躍。“還要謝過真人神念護我閉關,晚輩實在是幸運至極。”
“不必多禮。”搖光笑盈盈地抬了抬手,順勢一指,就見石階左下方出現一張長石桌與一張石凳,“坐下說話。”
拂衣謝過後入了座,心中揣測此番叫她前來究竟是為何事,正不知要不要主動問,就聽搖光主動開了口。
“自從在怒海域見過你一回,心中就有所感悟,說是靈覺也好,對天道的感應也罷,總之你的氣息讓我十分好奇。”
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獨特劍氣與靈息,讓搖光產生了極大興趣,歸宗後一直在玉簡星海中翻找,還前去面見法宗首座雲陽子,迂回打聽過此事。
“雲陽子師兄精於推衍之術,早些年察覺到靈氣有衰敗之兆時,曾為三千域起過一卦,那次推演於他損耗極大,但得出的結論卻十分值得。他道,‘三清血脈降世,生與滅皆在一念之間’。”
搖光一開始不知雲陽子何故扯上三清血脈,但聽聞此事仍是震驚。
“我問他,第四次大浩劫來臨的幾率是否極大,他說皆在五五之數,又道這還要看你遇上的那名古怪小女修。”
搖光這才明白過來,她在拂衣身上感應到的,正是三清後裔特有的氣息。
“我猶豫許久,不知該不該告訴你,但十五年前,見你劍法有成、進階迅速、成名已久,這才想到你或許早就已經知曉了。就算你不知曉,此事也不必再瞞著你。”
搖光認為,拂衣應該有警惕之心,也該提前做出選擇,做好準備。
“你小小年紀,本該自由自在地修煉遊歷,但事關三千域生死,實在由不得你我來選擇。提前告訴你也能讓你心中有所防備。再往後,說不定會有人借此由頭逼迫你、甚至傷害你,你要謹慎對待遇到的每一個人。”
拂衣聽到她略顯沉重的話,心中頗覺熨帖,搖光真人不僅心懷大義,也注重個體的感受。若是換作嚴厲些的真人,怕是威逼利誘都要讓她發下心魔誓拯救三千域。
搖光沒有逼迫,甚至沒有讓她保證什麽,只是讓她知曉自己的血脈傳承,對即將來臨的種種有所準備。
“晚輩記住了。”拂衣懷著感激之心行了一禮,只見搖光說出此事亦松了口氣,似是不欲再談沉重話題,語氣一轉說起了修煉之事。
“煉皮凝骨終有時,由心化勢總難成。你的天賦與傳承注定會帶你走向劍道巔峰,但萬萬不可生出懈怠之心,以免影響劍心的凝成。”
搖光提點了幾句,又將自己當年凝結劍心的心路歷程講述了一遍,這對拂衣來說簡直是天降機緣。她可不是真正的金丹修士,搖光所言在尋常小輩聽來玄之又玄,對她來說可是實打實的有用。
不過旁人的經驗只能作為參考,搖光不願影響到拂衣自己的劍心,於是並未涉及太深,約莫半個時辰過去,她才收口轉了話題,笑盈盈地詢問道:“你在上山途中遇上了一個人?”
“是,那位道友說要下戰帖與我比比劍。”拂衣仍裝作不知情,只是表明了自己想要迎戰的心意。“難得能與凌霄劍宗的道友切磋,晚輩實在期待。”
搖光張了張嘴,本想說些什麽卻又收了口,緩緩點了點頭道:“也好,有機會多切磋是好事。”
拂衣知道搖光真人本想告知那是座下徒兒的事實,但想來是擔心她有所顧忌,便乾脆不提這一茬。“那晚輩這幾日就要叨擾真人了。”
“無妨,隻管住著便是。此前贈你的白玉令可護你順利出入劍宗,若是無趣,可尋我峰上弟子一起遊玩,若是想要清淨,便屏退他們自行轉轉吧。”
拂衣聽出她送客之意,起身行禮告了辭, 離開大殿的時候身後靈氣微微波動,回頭一看,殿中已經沒有了搖光身影。
她出殿後就見一名梳著雙丫髻的紫衣少女站在不遠處,觀其骨齡不過六十,就已是築基圓滿之境,距離金丹也不遙遠了。
“拂前輩,首座真人讓我帶你去住處看看。啊,對了,我叫寧安安。”
寧安安瞧上去如同十四五歲的少女,應是極年輕就進階了築基期。她熱情得像隻停不下來的小鳥,一路歡快地指著遠方雲霧中的大殿,告訴拂衣那是哪裡,住著些什麽人。
待走到後峰客居時,拂衣已經連凌霄劍宗弟子最喜歡去哪裡聚眾飲酒都知道了。
“咦?”寧安安正在告訴拂衣從哪裡抄近路可直達山下城池,就見一道靈光從遠空閃來,光芒與尋常傳訊符的白光不同,是帶著令人警惕的紅色。“凌霄戰帖?拂前輩,怎麽辦?要不要我去告訴真人?”
寧安安一副誓要護犢子的表情,穩穩擋在拂衣身前,不要讓這玩意兒觸碰到她。一旦戰帖被靈息激發,就等同於定下了某種微妙的契約,雖說不真會對修士產生影響,但講信義的大宗弟子對此十分嚴肅。
拂衣笑眯眯地擺了擺手,勾勾手指將手掌大小的紅色戰帖捏到了手中。“是在路上講好的迎戰,真人已知曉,我這就去迎戰。對了......”
拂衣見戰帖上寫的時間正是今日黃昏,心知自己是來不及去坊市下注,於是衝寧安安嘿嘿一笑,道:“能不能托你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