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妙情緒高漲,胸腔如有擂鼓,砰砰砸在身體裡,讓這具被他嫌棄的肉身血脈不暢。這樣的反應更是被他所不齒的,這是低級的象征,是受到束縛的象征,他不應該被肉身的反應所控制。
他所期待的生靈狀態,是應該完全自由的,不受任何事物束縛的,包括自己的情緒與想法,都不該去強行壓製。
想殺的時候,不必擔心什麽心魔,想行惡的時候,不必擔心因果循環,想滅世的時候,只要一個念頭就該有所行動,不必去考慮滅世會帶來什麽後果。
擔心、恐懼、困惑、憂慮,這都是受到束縛才會有的情緒,他不該陷入在這低等狀態中。
“快了,就快了。”弘妙忍住煩悶,最後一次壓製著情緒為肉身帶來的不適,他獻出自己的生機與壽元,毫無保留,充滿期待。
他感覺到陣法深處似有一個古老強大的生靈,在因為他的奉獻覺醒,待它睜開眼時,一切都將不複存在。唯有他,站在創始之初的魔神。
生機流逝,魂靈中屬於白澤與人族的部分也開始鑽入陣法,弘妙陷入了半清醒半沉睡的玄妙境界。他模模糊糊感覺到,有兩種他不了解的力量正在波動,他從未體驗過這樣的力量,但憑借傳承記憶,他知道那是時間與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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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衣感受到一絲微弱的動靜,與陣法運轉的波動截然不同,她知道那肯定是時空動蕩。陣法在啟動的瞬間,她就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古老巨陣產生的威壓從地底深處傳來,位於中樞的她承受著難以想象的衝擊。
她無法再隱匿,借助一切能夠護身的防禦靈光保護著自己,好在距他不遠的弘妙已陷入半昏睡,就算能夠發現她,也無法對她下手。
“時空動蕩到底是從哪裡傳來?!”拂衣憑著本能感應了好久,可受限於境界,她壓根無法切身體會到時間與空間的波動。
在她一籌莫展到有些慌亂的時候,遠方被追殺了三天四夜的白不隕已經快要撐不住,除了逃亡,他還要防禦所有攻擊,時不時又要巧攻一陣,以免引人懷疑。
“時空動蕩還未出現,再堅持一陣......”白不隕一直在往極北方向靠近,為的就是感受時空動蕩,正在他靈力消耗到隻余下三成時,紊亂靈氣流中終於出現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波動。“終於出現了!”
白不隕雙眼一亮,趕緊化作原形向追擊者傳音道:“諸位道友停手,我是白澤,不是弘妙——”
追擊者一半沒反應過來,一半不以為然,隻認為他在耍花招,差點齊刷刷朝著傳音來處攻擊。直到白澤的純淨氣息傳蕩開來,真人們猜紛紛停了手向中間圍堵過去。
靠近後,眾人只見一隻長毛貓似的陌生妖獸站在空中,背上長著一對巨大翅膀,尾巴像是燃燒的白色火焰,他生有三隻眼,一雙如貓,黑亮泛著藍光,額頭上一只是純淨的藍色,比天空還要澄澈。
“咳,周長老,袁長老,是我,白不隕。”巨翅火尾長毛貓清了清嗓子,看向廣聞閣方向道,“好歹同僚一場,諸位總不會認不出我來。”
一群元嬰真人確實信了他是白澤,但相信之後,一個個的火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脾氣暴躁的凌霄法宗長老跳出來,指著小巧可憐的白不隕罵道:“你這是瘋了?引我們四處亂竄,耽誤時間擊殺弘妙,要是陣法啟動死傷無數,這責任你付得起嗎?”
“白道友,你的面容身形分明就與弘妙一樣,我此前不曾見過你,不知你以前是否也生得這般模樣?”
凌霄符宗的首座長老覷了眾人一眼,最終將眼神轉向廣聞閣眾人。“諸位道友,你們都辨不出真假,是不是說明白道友與弘妙多少有些關聯?”
她沒有明著說白不隕與弘妙是一夥,但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也都認為有這樣的可能性。
廣聞閣眾人紛紛解釋起來,保證白不隕絕無可能與弘妙有牽扯,在深空吵吵鬧鬧片刻後,白不隕實在忍不住高聲喊道:“諸位道友!現在不是吵這個的時候!道魔佛之間的戰火已在這三日點燃,眼下保住後後輩才最要緊!”
他小巧的身子在巨大翅膀下顯得尤為可憐,開口一吼,露出幾顆白白的尖牙,身上的長毛也跟著抖動起來。
“我在降神陣中的幾處陣基設下了隔絕陣,被帶入其中的生靈都不會死,但陷在陣法中樞的弘妙會獻出生機與一半魂靈,所以他不是問題,大戰才是眼下最難解決的麻煩。”
白不隕簡單卻不失細致地將情況說了一遍,見眾人臉上半信半疑的神情漸漸變淡,心中總算松了口氣。
“諸位長老放心,降神陣無法啟動,超然於世的力量就絕不可能降在弘妙身上。他那邊我會親自去解決,諸位還是速去救人吧。”
數不清的修士從傳送陣趕來支援,又有數不清的修士通過傳送陣離開、將戰火燃燒到外域, 若不切掌控住傳送陣,整個修仙域都會陷入混亂中。
“你為什麽不肯早說?”一名真人還是有些惱怒,“若早早說明,我們也好救下更多人,你遮遮掩掩,又不肯說明與弘妙究竟是什麽關系,哪怕我信了你的話也無法釋懷。”
剝離靈魂轉世是白澤一族的隱秘,他不願道出弘妙是惡靈轉世的真相,至於為什麽不早早說明,自然是為幫拂衣離開爭取更多的時間。
要是這些修士提前知曉真相,定會忍不住派人前往陣法阻止弘妙,一旦插手,時空動蕩就不會出現。
白不隕張了張貓嘴,最終還是搖搖頭道:“事關隱秘,道友若要怨怪我也無話可說。”
一小部分修士聞言冷哼一聲,瞪著眼拂袖而去,大部分修士倒是都很理解,與白不隕客氣道過別後才匆匆離開。
周長老與袁長老留在最後,見眾人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才傳音問起拂衣的情況,白不隕抖了抖毛,慢慢恢復了人形,衝二人笑著道:“她很好,只是不會再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