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毛犼口中的怒吼戛然而止,前蹄還保持著向前的姿勢,只是後蹄已經開始發軟,差點一頭栽倒在地。這分明是撞進了提前設置好的幻陣之中,它竟然連一點感應都沒有,再想到剛剛朝它襲來的古怪威壓,心中就隻余下了一個念頭:這裡有元嬰修士!
幻陣森林布滿藍色透明藤蔓,像是水流凝聚而成,磅礴的水靈力讓它有些喘不過氣來,也不知道是過分擔心導致恐慌,還是身上的傷勢太重經不起折騰。
紅毛犼瞪著一雙銅鈴大眼在林中小心翼翼地邁開步子,試圖找出疑似陣基的藤蔓,然而拔掉了好幾根,眼前場景都沒有半點變化。
“你是誰?你們想要什麽?”紅毛犼身上傷口汩汩冒著血,將藍盈盈的地面染紅了一大片,它逐漸冷靜下來,想到自己既然沒有被立刻解決,就說明身上有對方想要的東西。
只是它想不通,元嬰修士為什麽還要利用一個築基小女修引它出來?還沒等它仔細深想,一道道藤蔓忽然化作長蛇,尾部纏繞在主枝之上,張開大口露出尖利牙齒朝它襲來。
紅毛犼腦子裡亂成一團,每一個動作都將身上傷口撕裂得更大,凝血丹藥漸漸沒有了效用,失血過多導致思緒越來越亂,雙耳也開始嗡嗡作響。
藍盈盈的水蛇身上倒映出無數張臉,明明都是它自己,瞧著卻是無比陌生,地面、天空、遠處的空氣中全是它的倒影,密密麻麻,讓它眼花繚亂,頭昏腦脹。
那道蒼老無比的男聲再次響起,這一回卻似隔著數重屏障,悶悶的,聲音也有些扭曲,只是字字句句依然清晰地傳入耳中。
“城中修士為何攻擊爾等?域主人在何處?”
嗖嗖嗖——
長蛇一條接著一條,盤在主枝上朝它飛射而來,身上難以計數的鱗片反射出道道令人暈眩的光,紅毛犼一個躲避不及,被一條長蛇襲中後蹄,藍色水光驟然炸開,將它殘破不堪的肉身推飛數丈之高。
它再顧不得思索其他,本能地大吼回應道:“他們想突破傳送陣離開金烏域,陣法......陣法已經關閉,手持令牌才可往外傳送。域主去了仙音山,再多的我也不知曉了!”
森林水光四溢,長蛇漸漸恢復成藤蔓模樣,還未等紅毛犼喘一口氣,林中植物包括這片幻化出來的天地忽然變為重重巨浪,從四面八方瘋狂湧來。被包圍其中的紅毛犼有種窒息之感,它很快又察覺到那股古怪的威壓,悄無聲息卻無比強勢地朝它襲來。
“前輩饒命——”
它的聲音很快被巨浪淹沒,隨著浪頭起起伏伏,根本無法著力。守在陣外的拂衣看得津津有味,因為在她看來,紅毛犼只不過是在岩土中亂刨,四隻蹄子不斷撲騰,雙眼瞪得血紅,捏著嗓子不住乾咳,好像快要憋死了。
“還算老實,給你個痛快。”拂衣一向對虐殺生靈沒什麽興趣,仇人也好,為虎作倀者也罷,都不至於讓她浪費時間精力進行長時間的折磨。
乾坤隨心念而動,穿破岩石層直攻紅毛犼雙目之間,劍氣在地底爆開,讓本就翻湧不止的泥土呼嘯著向地面滾滾而去。
幻陣中,藍色森林早就成為一片深不可測的海洋,紅毛犼隻覺自己在浪花中浮浮沉沉,無論如何試圖向上遊都改變不了被淹沒的結局。
它感覺到呼吸越來越困難,思緒越來越混亂,它就辨不清自己身在何處,甚至忘了這只是一處偶然撞入的陣法,而不是真正的海洋。
古怪威壓始終如一座大山,將它往大海深處狠狠壓去,那威壓像是來自於遠古洪荒時期,像是天地間最原始的力量。它完全生不出半點反抗之心,恐懼與敬畏兩種情緒交織在心中,讓它恨不得就此臣服。
可惜不到片刻,一道無形劍光乍現,讓它連臣服的氣力都生不出來。它的身體漂浮在水中,眼睜睜看著劍光從一團朦朧無形的白光凝聚成圓,一道曲線將其一分為二,竟像是兩條頭尾相連的遊魚。
從一開始到現在,它都沒能明白自己究竟經歷了什麽,古怪的威壓,見所未見的劍招,還有這座被它遺忘的神秘陣法,都在清晰地闡述一個事實:它無力反抗未知。
雙魚劍光撲面而來的時候,紅毛犼渾身戰栗,緊緊閉上了眼睛,腦中最後一個念頭竟是早知道如此,還不如和同族一起死在域主的新法器之下,至少不會如現在這般不明不白......
陣中生機消散,拂衣大大松了口氣,雙魚劍光會耗費她近五成的力量,若對方不是三階妖獸,她都不願輕易動用此招。
上一次劍光凝聚得突然,讓她自己都有些琢磨不透,這一次倒是隱隱悟出一點心得。 “看來是要徹底忽略劍招,心靜如止水,在打鬥之際感悟劍道與天地,與本命劍心意相通才能凝聚出來。對了,還有黑魚氣息,若無黑魚氣息融合,雙魚劍光也不會顯形。”
拂衣一邊想著一邊收劍撤陣,沒有為這份心得過分欣喜,想要讓雙魚劍光隨心而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在正常打鬥中心無旁騖地感悟劍道與天地,是一件風險極大且難以做到的事,除非是有萬全的把握製勝,才可做到忽略打鬥本身,只求突破。但除非遇上實力低她太多的生靈,否則絕不會掉以輕心,而實力低上許多的對手,又不值得她使用消耗如此之大的招式。
“看來又要走上老路,繼續利用天地自然的力量來練劍了。”拂衣很快毀去了每一道巫符文,將紅毛犼拖入儲物戒,清理了附近殘留的氣息才匆匆離去。
經過一番思量,她決定回到傳送廣場附近的小城,那裡已經沒有了紅毛犼鎮守,目前看來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一路上,拂衣不曾看到任何生靈,空中沒有飛來飛去的修士與妖獸,地面也見不到出來遊歷的煉氣期,或是覓食的小獸。整個金烏域都半死不活,如同垂暮之年的老人,疲倦不堪。
“以人力控自然,實在是不可取,有些逆天之舉能帶來新生,但有些也會帶來毀滅。”拂衣心中感歎隨風消散,心境平複時,空曠無人的小城已經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