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衣本人聽到這樣的話,多半都會懟一句不知當講不當講就不要講,但大多數人都會稍微提起一絲好奇心。特別是任三這種自視甚高的修士,一旦見到有人吞吞吐吐,就恨不得能把人倒提起來將話抖摟出來。
再看到原本不卑不亢還算淡定的拂衣,眨眼間就變得猶豫不決,任三的好奇心更重了一些。“到底什麽事,還不快說!”
拂衣咬了咬唇,像是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滿臉決然地道:“晚輩在途中遇到了兩位築基圓滿前輩,聽到他們說要去紅樹林捉兩名逃奴,正好將人送去千足山。前輩,若他們搶了先,我們這一個豈不是......”
要是千足山先收下另外兩個女奴,她手上這一個就顯得有些雞肋了。任三眼神一厲,顯然有些不悅,不過緊接著她的神情就松和下來,露出了一個略顯陰險的笑容。
“無妨,你先帶著人慢慢往千足山去,不要走紅樹林那條路,我去會會他們。”
拂衣心中一定,恢復了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樣,點點頭道:“是,晚輩這就去領人。”她接過任三丟來的符籙,憑此可安全進出陣法一次,出陣後符籙會自動銷毀。
任三早在扔符籙時就已消失在茶肆中,拂衣抑製著想要飛奔的衝動,不緊不慢朝著後院走去。
關押修士的地牢在會談室下方,拂衣沉入室內只見裡面空無一人,想來是今天沒有怨男怨女在裡面互訴慘事。她將符籙貼在身上繼續向下沉,雙腳騰空後很快落到實地,看到正在暗室裡尋找出路的鍾韻。
“拂衣!”鍾韻驚呼出聲,收起差點擊出去的靈力化刃朝她跑了過來。“你是怎麽找來的,要是被人抓到可怎麽辦?”
“我裝成無妖盟成員混進來的,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出去再說。”拂衣拉住她手腕向上一躍,回到地面的同時向她傳音叮囑道,“反抗一下,假裝不認得我。”
鍾韻立刻會意,大聲呵斥道:“快放開我!你要帶我去哪兒!”
“住嘴!再嚷嚷就別怪我不客氣!”拂衣冷著臉回斥了一句,在鍾韻再次開口反駁時一掌拍向她後頸,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把人直接給打昏了。
她不知道茶肆內藏沒藏人,地牢有可阻攔金丹期神識的隔絕陣法,不怕有人聽見,在外面可就不一樣了。只是想想鍾韻也是倒霉,上次被她摔得鼻青臉腫,這次又被她敲暈,嘖嘖,或許她就是傳說中的最佳損友吧。
拂衣像拎小雞崽子一樣拎住鍾韻的腰帶,腳步輕快地出了茶肆來到城門外,剛出陣法,她就看到不遠處的樹上停著一隻粉嘟嘟的小胖鳥。
“前輩,你化作鳥身做什麽?”拂衣走上前去,眼神十分複雜。弄成這副樣子看著還挺有食欲是怎麽回事,羽毛都拔光了,乾乾淨淨粉粉嫩嫩的,好像刷上一層靈蜜就能用火烤來吃。
“任三身上貼著一枚無意識神念符,應該是從元嬰初期身上剝離出來,有這枚符籙,她說不定能看穿我原形,咳,你也別問我原形是什麽。謹慎起見我便恢復了鳥身藏在樹上,再隱藏好氣息,總比一個大活人藏在附近要保險。”
長離不是濫殺之輩,不會一邊敞開身份讓人發現,一邊又要無可奈何地殺人滅口。拂衣理解地點點頭,瞞著朱鳥身份確實是正確選擇,在相對弱小的時期,誰都不願暴露自己本身就是一件重寶。
“難怪任三每次與人鬥法都能贏,原是有神念符。”看來鍾家那位幕後黑手還是十分受寵的後輩。
無意識神念符是修仙家族用來保護小輩的手段,唯有元嬰及以上境界的修士能夠製作,符籙中存放的是一絲沒有思考能力也沒有記憶的神魂,若是省著用,一枚可以激發五六次。
完全激發符籙後,神魂有攻擊本能,元嬰初期剝離的神識,實力相當於金丹後期。符籙處於半激發狀態,也就是任三剛剛那種情況,即可短暫獲得元嬰期目力,神識更會成倍增強,鬥法時亦如有神助。
這種符籙製作困難,且元嬰修士剝離神魂後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修養期,若不是至親至愛的後輩,沒有人會願意如此損耗自身。
與其他防禦珍寶不同的是,擁有無意識神念符的人往往實力都很弱。
大宗族真正的精英弟子實力遠高於同境界修士,對他們來說在逆境中尋求突破才是正道,唯有那些扶不上牆又極其得寵的小孩子,才會靠著元嬰長輩的力量安全行走於世。
拂衣想想便知道,鍾韻多半是礙了同輩中某人的眼,按這傻大姐的性子來看,多半還是平時十分信任的人。
諷刺的是,這個得到鍾韻全心信任的人為了除去她,竟寧願犧牲一枚珍貴無比的神念符。
拂衣不願再想,待鍾韻醒來,她要將自己的發現全都告知。 至於鍾家的家事,她倒不覺得非要鍾韻跟她說得清清楚楚,家醜不外揚,況且還是這種傷心事。
“你不想跟過去看看情況麽?”長離有些蠢蠢欲動,偷看熱鬧什麽的,他真的很在行。
“還是就在這裡等吧,任三受傷後肯定會往城中來。”拂衣本也不想錯過圍觀三人廝殺的場面,但為了熱鬧涉險著實沒必要。
任三有神念符防身,頂多在那兩人手上吃點小虧受點暗傷,不可能就此隕落。那符籙應該維持不了太久,可是他們若貿然跟去,一不小心受到波及就不劃算了。
另外兩名修士都是築基圓滿,察覺不對勁必然會逃,這是一場注定不會鬧出人命的鬥法,看不看都沒什麽區別。
說話間,鍾韻悠悠轉醒,發現自己橫著懸空,雙手雙腳不住撲騰起來。“哎呀,拂衣,快放我下來!”
拂衣連忙穩住腰帶將她扶正站好,甩了甩有些酸軟的右手,眼神中帶著一絲嫌棄。“真沉。”
“嘿嘿嘿,身上有幾件重量級防禦法器......”鍾韻余光看到樹上的裸鳥,張了張嘴,忽然放低聲音問道,“這是個什麽東西?”
長離清啼一聲,化作人形跳下樹梢,紅衣在陽光下熠熠奪目,卻不及他眼中閃爍的輝光。然而一開口,這光芒四射的形象瞬間化為烏有。“我不是個東西!我是妖修!”
拂衣與鍾韻還未來得及笑出聲,就見身後極遠處爆發出一股刺目白芒,亮得幾乎蓋過了日光。
鍾韻看到這光,眼神一黯,呐呐道:“果然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