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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玲瓏局》第6章 茶館重生話過往
  天啟十年,豫章水碧風景好,花紅柳綠又一春。

  豫章郡東郊青山湖,原為贛江的一個河汊,湖岸九曲十八彎,青山綠水相輝映,垂柳依依碧波淼,山水秀麗迷人,岸邊行人如雲。

  清晨耳畔傳來師姐南宮雪溫柔的聲音:“小師妹,你醒了?”玉玲瓏悠然轉醒,神識漸漸清明,夢中情形已記不清楚了,隻銘記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扶著腦袋感覺渾身發軟,好似沒有骨頭一般,使不上半點力氣。

  “大師姐?這是什麽地方?”她躺在一張陌生木床上,看見四角垂下的白紗幔帳,一時不知身在何地,恍然如夢。往身上望去,自己一襲粉裙,一柄青翠的竹笛豎放在枕頭邊。

  “你不記得了?昨日歇息在豫章郡閑談客棧呀。怎麽了?做噩夢了嗎?”南宮雪撩起簾子看見她滿臉淚痕,連聲問道,嚇了一跳不知該如何是好。

  “嗯,我沒事,大師姐,好想你呢。”她似乎好久沒見過大師姐了,有一股久別重逢的親切之感,貪戀的抱著南宮雪的手臂撒嬌。

  “昨兒才見,這麽大人了,還撒嬌羞不羞?”南宮雪抬起她的小臉細細擦去淚痕,語帶寵溺。

  “大師姐,為什麽我們會在豫章郡?這是要去哪裡?”她隨手握住竹笛,靠在床頭心神一定。

  “小師妹,你睡糊塗了嗎?閔南漳州古城出現十余人昏迷不醒,虔城附近又有貓臉婆婆出現害人。我們正打算兵分兩路前去查看呢。”南宮雪心中憂慮,關切的抬手摸她額頭,又用手帕擦去冷汗,感覺不燙才放下心來。

  “大師姐,我一個人去虔城,你帶其他師姐們去閔南。”玉玲瓏隱隱約約記得這次虔城貓臉婆婆事件,害死了幾個師姐妹,仿佛還有一個男子因此身受重傷,越是回想腦海便開始一陣陣刺痛,想不起那人是誰了,隻記得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

  “小師妹,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啊,我同你一塊去把。”一貫端莊嫻雅的南宮雪皺著眉頭道。

  “不必,我能應付過來,閔南蠱毒之禍,大師姐醫術高超,如果不及時前往,會死很多官員的。我的離夢笛乃一品仙器,超塵逐電,待虔城事了會立時趕來相助。”玉玲瓏胸有成竹道。

  南宮雪見她如此堅持,她身份特殊,認為必然從其他渠道探聽了可靠消息,習慣性的聽從小師妹的吩咐。

  她恍惚中坐到梳妝台前,對著銅鏡中的自己眨眨眼,居然一夜間回到了豆蔻年華。鏡中之人面容稚嫩,有一股超塵脫俗的清冷仙氣,不見後來叱吒風雲的霸氣。

  明明記得自己死在九幽煉獄了,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是還在做夢嗎?她掐了自己手臂一下,疼痛的感覺如此真實。

  南宮雪溫柔的幫她披上一件櫻粉外衣,笑意盈盈:“小師妹,你眉間花鈿好別致啊。”好似並未發現小師妹有何不妥之處,轉身出去收拾行李帶領其他姐妹出發前往閔南。

  玉玲瓏仔細一看,眉間多了一道火焰細紋,宛如一顆跳動的紅櫻,栩栩如生,又仙又豔。用手指輕輕觸碰,仿佛能感受到一股熱度。又試圖去除,擦拭不了,它是生長在肌膚之內。再探查體內,發現自己才金丹修為,金丹表面有淡藍冥焰層層環繞,似乎陷入沉眠。用盡辦法卻催動不了淡藍冥焰,仿佛只是一個寄居客,只能置之不理。

  她才醒悟自己不是做夢,是真的重生了。心底閃過疑問,自己似乎不應該才到金丹修為,理應已修到大乘期,

隱約記得已被天下人尊稱萬凰之神。再三檢視確實是金丹修為,也只能接受現實了。  她一時心亂如麻,人生悲哀的不是沒有選擇,而是如果時光倒流,她或許將選擇什麽都不改變,還是走上同一條道路,如一隻微薄螻蟻在命運的洪流裡無可奈何的掙扎,這樣的結局可能就是命運。

  豫章郡有家閑談客棧,乃修仙界第一連鎖客棧,男女老少都圍坐在青山湖湖畔客棧裡,每桌擺著一盤黃澄澄香橙,切開露出一瓣瓣紅彤彤的果肉,香氣誘人,無人理會。人人聚精會神,聽老說書人摸著稀疏的胡子,搖頭晃腦講述十年前那一段舊事:

  “自從自長樂宮之變,玉氏皇朝前駙馬秦承安殺聖元帝,自立為永昌帝,宣布國號為大秦。從此南玉北秦並立。西北有大漠天厥魔族,從此形成三分天下的局勢。

  天啟元年,‘風雅儒將’南明王徐廣彬和上元陳氏族長‘再世諸葛’陳宏愷一起擁立文華太子為天啟帝,追封太子妃孟凝芯為元珍皇后,立其子玉慕溪為炎陽太子,封其女玉玲瓏為月玦公主。同年納陳宏愷之女陳珍兒入宮,生二皇子廣成王玉華皓,被晉為貴妃。

  玉氏皇朝內有上元陳氏一族,百年教授育人,門生廣天下,號召不少仙友響應,出山入世匡扶社稷。外有南明王精兵秣馬,率領徐家將利用長江天然之險數次打退大秦進攻。一年之間,兩方大量結丹將領隕落, 不得不訂下兩不相犯的和平條約。故這也稱為血色元年。”

  老說書人清清嗓子又握住紙扇搖了幾圈:“天啟二年,南明王叛國行刺,被宇文督公當場擊斃,朝野震驚,下旨滅其滿門八十余口,以儆效尤。天啟帝昏迷十日方醒。”

  有人說:“‘天子當為國民守,名士當為社稷死’,若不是宇文督公在,我們估計也要自絕於崖山了。”

  玉玲瓏聞聲從二樓房間走出來,看見不少看客群情激動,不知為何一眼穿過人群,看見樓下一位聽得入神的白衣少年,感覺似曾相識,又有不可親近的警示之感。此人“玉樹臨風皎如玉,白衣倜儻韌若竹”,雖著粗布白衣,但難掩風雅氣度。

  她忍不住細細打量低頭沉思的少年,他啪一聲將手中筷子折斷了。徐靖賢若有感應,往樓上環視一圈,她連忙移步閃到木柱後面。他沒有發現,搖頭飲酒,暗歎自己多疑,又繼續認真聽老說書人評書。

  玉玲瓏忽然福至心靈,一個名字浮現在心底,細看他熟悉的眉眼,認出這白衣少年似乎是將門余孽徐靖賢。他理應死於天啟二年,為何還活著?明明只是兒時小友,近十年沒有往來,為何想起這個名字就有種想落淚的衝動?只是想起這個名字心就隱隱作痛,再繼續深思則頭疼欲裂,只能作罷。

  她暗自苦笑,看著少年昂頭飲盡一壺章貢王濁酒,思量昔年真相已掩埋在悠悠歲月中,是非恩怨又豈能辯清。

  可笑世人多愚昧,流言可畏喜盲從。

  言語如刀亦如劍,多少豪傑飲恨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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