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河一人劃小舟到湖心,細細挑選了一枝芙蓉,帶回來眾人觀賞。這枝芙蓉並蒂而開兩朵,數重淡粉花瓣極為嬌豔,亭亭玉立,碧綠葉盤可滾珠,線條豐盈兼柔美,不愧是花中君子。
柳芷月嬉笑:“霜兒,剛才也輸了,理應罰她簪上這枝芙蓉。”慕容霜哀求不允,她笑著強壓她坐好,接過芙蓉,悉心簪在發髻頂上,幾乎佔據了大半發髻。烏黑長發配著粉紅芙蓉,更為明豔動人。
“那正該詠一首芙蕖。”慕容曉笑著提議。
“荷紅綠萼春已至”慕容惜霜一拍腦袋,高聲笑道。
“蓮淨風盈清露生”柳芷月飲茶吟道。
“水碧燭搖跨殘夜”徐靖賢拿過酒壺,自斟自飲笑道。
“星光璀璨醉眼暈。”孟星河凝視美人,眼神慵懶迷離,把玩琺琅杯。
這時,遠處空中驟然綻放一朵五彩繽紛煙花,如千瓣重菊絢爛盛開,花瓣如雨降落。
“不知是何人在放煙火。”慕容惜霜喜盈盈拉著柳芷月靠在亭柱仰頭觀望。柳芷月眼中劃過一絲流光,若有所思。
又一朵煙花在半空中炸開,流光溢彩,火星稀稀疏疏如流星墜落,將夜晚裝點的如斯美麗動人。三響過後,一切歸於沉寂。
天色不早,慕容曉先行回屋休息。三人興致勃勃繼續大塊吃肉,大口飲酒。柳芷月隻靜靜在一旁添酒加菜。不多時,三人醉意上湧,不拘小節,趴在桌上就睡著了。
柳芷月悄悄注視了一會他的睡顏,撲滅了爐火。從荷包裡掏出一枚楓葉,用竹筷如行雲流水般刻下幾行字,壓在紫砂壺下,轉頭翩然離去。明明在心底有一個聲音勸誡自己靠近他是錯的,會害死自己,卻猶如飛蛾撲火,忍不住想接近他。貪婪的想多看他幾眼。
夜間人靜,雩都峽山十裡河排,直道與貢水蜿蜒相接,從山腰望去可以看見“雩陽十景”之一蛟窟宵燈,夜色下峽山宛如一串閃閃發亮的星辰,映照的水面波光粼粼,沿著曲折的水路蜿蜒流去,一直到遠處山下洞口才隱隱消失。
貢水上一葉三帆孤舟靜靜飄蕩,一名黑衣俊美男子沉默站在船頭,四目遙望,正是影殺,他俯身行禮:“恭迎公主。”
“起身吧。”玉玲瓏長歎一聲,躍至孤舟,回首遙望來時方向。“公主不要怪屬下擅自行事。閩南事端嚴峻,公主遲遲不歸,屬下隻好鳴放信號煙花。”影殺請罪。
“下次不可擅作主張,以免泄露行跡。”玉玲瓏淡淡道。
“屬下有一言想勸告公主,徐靖賢與您天生敵對。您是年輕女子,難免有所心軟。別忘記了您放棄宮中富貴榮華,換來清淡艱苦的靜宇齋生活,出來行走江湖的初衷。”影殺語重心長。
“頭懸利刃,本宮不敢有一日怠慢。你放心吧。”玉玲瓏承諾。影殺隻好咽下心中擔憂。
“公主,噬滅劍如今現世,恐怕會引起廠督注意。”影殺踟躕詢問。
“本宮命令你想盡辦法按住消息,不許上報。”玉玲瓏目光冷厲,隻願竭盡所能護他一時平安。
“是,屬下遵命。紙包不住火,廠督遲早要得知此事。”影殺語重心長道。
“休得多言,本宮的命令你嚴格執行便是。”玉玲瓏神色淡淡,突然耳邊似乎出現一片喊殺聲,眼前浮現宇文叔叔率人在山水間圍追堵截,徐靖賢白衣血跡斑斑的場景,頓時頭疼欲裂,面白如紙,站立不穩。
“公主,你怎麽了?”影殺大步上前,
扶住她,面露焦急。 “無事,歇息一會便好。”玉玲瓏走進船艙坐下,閉目養神,盡力不去想前世的畫面,臉色漸漸紅潤起來。
天水茫茫,孤舟逆流前行,破開朵朵浪花,漸行漸遠消失不見。
第二天,徐靖賢等起來不見柳芷月,正欲尋找,發現楓葉,拿起一看,寫著:“天涯海角,相逢即緣;月夜辭別,無須遠送;勿念勿掛,祝君安好。”
“怎麽就孤身一人走了呢?萬一遇見危險呢?”慕容惜霜傳閱後跺腳惱怒,喋喋不休。
“相聚不言過往,離別不問歸期。”孟星河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於心不忍拍拍他的肩膀,“蘇軾詩雲:‘月有陰晴圓缺,人有聚散離合,此事古難全。’唯有放寬胸懷,順應天意吧。”
他心中悵然所失,恍惚間不知身在何處,惶然又走到佳人房間尋覓,推門一看,卻再無蹤影。忍不住低聲呼喚雲白,也無人應承。他取來一根紅繩,串好楓葉貼身收藏。張望四周熟悉的風景依舊,卻驀然冷冷清清了。新嘗綠蟻鑽心之滋味,竹葉凋零如空夢一場。
“徐兄,不如我們趕緊啟程去南海秘境。柳仙子甚為靜宇齋弟子,也必定前往。”孟星河攔著他關心道。
“對啊,柳姐姐走了,我們可以去尋她呀。”慕容惜霜拍掌樂道,她小跑去跟母親慕容曉告辭。
“我以前有個婢女,叫做楊紅櫻,一直情同姐妹,八年前因嫁人定居漳州古城,你等此去也可以前往探視。”慕容曉囑托女兒。
幾人紛紛收拾好行禮辭行,慕容曉依依不舍叮嚀囑托半晌才放手讓他們離去。
一路聽聞連年天災人禍,修士打架凡人遭殃,北邊大秦長期虎視眈眈,關外突厥不時興兵劫掠,朝廷腹背受敵,只能固守無力回擊。閩南嶺南兩郡,接連有群雄揭竿而起。有一人名邵宜宗頗有才華,逐漸收服其他起義軍,閔南大半落入他手裡,被擁立為閔王,雅號閔亂思治。浮屠道人的外門弟子韓允正是其麾下一員猛將。
禦劍半空望去,九龍江繞漳州境內蜿蜒流過,好似九曲十八彎,直流入海。傳說上古時期,有九條龍在此地盤踞作亂,當地勇士更鼓在其妻子石筍幫助下,用法寶殺死九龍,九龍落地化成了川流不息的九龍*被子民。
這日抵達長樂鄉,三人落地去尋覓食物,進入鄉鎮,見兩側路邊大門緊閉,偶有開張店鋪內,幾個青壯年謹慎的瞪著他們。
徐靖賢上前詢問:“幾位兄台有禮,不知此地何處有食齋?”這些青壯年口答不知,擺手如驅趕蒼蠅將他們趕走。
慕容惜霜暴脾氣上前爭論:“你們本地人,如何會不知?”徐靖賢將她拉走:“算了,何必強人所難呢。”
前方拐角處,見有一寶相莊嚴的年輕俊俏和尚手持紫金缽盂在化緣。他年約十八九,濃眉大眼,身穿七寶袈裟,輕輕扣門:“阿彌陀佛,小僧從樂山古廟而來,施主能否行個方便?”
多數時候無人應答,他耐心前往下一戶人家詢問。吱呀一聲,偶有一壯碩中年婦人略開了道門縫,往紫金缽盂裡奉上一個白面饅頭,互相道謝行禮後忙關上房門。
孟星河幾個流星跨步上前,一腳擠進門縫中,面不改色頂住門忙問:“敢問大娘,此地怎麽如此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