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稻、玉米、辣椒、土豆是朱家寨的四大傳統農作物,芒種一過,人們便開始播種玉米,每家每戶的精力都放在育苗上。
如果要找出兩家不種玉米的人來,整個朱家寨只有王大拐和陳世芬。
王大拐腿腳不方便,乾不了重活,又未娶妻,一直吃著低保,靠國家的救濟過日子。
陳世芬家的田土卻是租給了別人,家中的經濟來源一直靠李鐵柱在外做工,所以他家除了種一些蔬菜以外,並不種植其他農作物。
所有人都在忙碌,陳世芬卻每天在家做飯帶孩子,別的事一樣做不了,這讓她若有所失,甚至不知所措,吃飯都沒有胃口。
李宜祿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起飯是狼吞虎咽,風卷殘雲般吃完一碗飯後,李宜祿發現母親的碗還未動,只是坐著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李宜祿道:“媽,你在想什麽?”
陳世芬在擔心未來的日子怎麽過,三個孩子要成長,僅靠收租那是完全不夠開支的,雖然家中有一點積蓄,但長久下去,一定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如果把田土收回來,家中又沒有勞動力去耕種,得到的收益還不如租給別人收到的租金。
如果自己出去做事,小女兒還小,帶著去不方便,托付給別人也不方便。
“沒什麽事,你吃你的。”
“媽,你有事你就說出來,一起想辦法,總有解決的思路,對不對?”
李宜祿邊說邊給自己添了一碗飯,母親做的飯就是香,吃多少都不覺得夠。
陳世芬腦中一團亂,她也不打算講出心中的煩惱,李宜祿終究只是一個孩子,他現在的任務就是考上初中,如果說的太多給他帶來壓力,影響他的學習,以後影響的就是一輩子。
陳世芬道:“我擔心你考不起好的中學,以後怎麽辦。”
“你放心吧,一定能考上的。”李宜祿的成績不算好,但在班上也是中等,上初中對他而言是十拿九穩的事。
如果他都考不上,其他人是不是想都不要想了?
再說國家正大力推行九年義務教育,不願意去讀初中的學生都有老師來勸著去讀,何況他有這份心思,又怎麽會考不起初中。
至於上了初中能不能分到好的班級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但無論好壞,只要努力用功,他相信以後考高中、上大學都不是什麽難題。
陳世芬道:“那你一會在家寫作業,把妹看好,我去園子裡栽點菜。”
李宜祿在家,她可以把三珊交給李宜祿照看,正好去後山坡的土裡種點秋菜。
李宜祿道:“我陪你一起去,兩個人整得快點。”
陳世芬道:“你作業寫完了?你的任務是好好複習,栽菜的事不用你管。”
李宜祿道:“作業一會就寫完了,栽完菜再回來寫也來得急。”
陳世芬強不過李宜祿,隻好答應帶著他一起去,兩人來到菜地裡,陳世芬突然發現,與汪婷婷相鄰的土似乎被她家佔了一部分。
這塊土以前就屬於李家,李國發和李國棟各佔了一半,後來傳給了下一輩,兩塊土的主人分別是李鐵柱和李俊逸。
兩家土的交界是以一塊嵌入土背坎裡的石頭為界,中間是挖了一條水溝,可現在水溝明顯偏移了界石的位置約有五十公分,佔了陳世芬家的地。
此時汪婷婷和他俊逸正在土裡移栽玉米秧苗。
朱家寨的玉米秧苗是集中育種,然後移栽到其他土中,
一來可以抗蟲害,提高產量和質量,二來也有利於集中管理,可以降低成本,省工省力。 下午移栽的新苗,可以避免烈日照曬,提高成活率。
陳世芬發現的問題,馬上就被李宜祿發現,農村常有因為侵佔別人土地而鬧矛盾的事發生,可一家人之間佔別人的地,這就是盤古開天劈地第一例。
李宜祿放下鋤頭,走到界石旁邊,對著李俊逸大喊道:“二伯,你們為什麽把溝挖到我們家這邊來了。”
水溝是用來排除下雨天土裡的積水的,一直都是一家一半,現在不但溝全部過來了,土都過界了,這就是明目張膽的強佔。
親兄弟,明算帳,李宜祿不信自己父親走了,他們就可以為所欲為的欺負自己家。
李俊逸自知理虧,看了一下媳婦,並不接話。
汪婷婷放好手中的玉米秧苗,起身道:“這溝一直在那,我們可沒動,你不要亂說話。”
李宜祿一腳踢在界石上,說道:“過年的時候,這石頭都在溝中間,現在跑到你家土裡了,就說明是你家把溝的位置移了。”
汪婷婷挖溝的時候著急忙慌,忘記把石頭的位置移了,但事已經做了,要改那自是不可能的,眼珠子一轉,汪婷婷有了主意。“那你把石頭移到溝中間不就行了,一天就你事多。”
李宜祿回頭一看,母親並不管事,拿起鋤頭在松土,而三珊在一旁扯著土裡的草。
李宜祿見二伯媽如此不講理,那就不能怪自己不客氣了,回到土裡拿起鋤頭,就要去挖二伯家土,要把屬於自己家的那一部分挖回來。
汪婷婷看到陳世芬大氣不敢喘一下,李宜祿又返回自家土中,本以為他被自己說服,正蹲下撬秧苗,不經意回頭,只見李宜祿正在界石旁挖自家土。
“你要死!”汪婷婷大步奔跑過去,直接把李宜祿手中的鋤頭奪了過去,然後一巴掌就打在李宜祿臉上。“小雜種,你是不是沒長眼,老子家土你也敢動。”
汪婷婷順手將鋤頭砸向陳世芬,正好丟在她面前。
陳世芬見這事不管還不行了,對李宜祿道:“宜祿,你去請王隊長過來,讓他來處理這件事。”
李宜祿挨了打、受了氣,又不敢還手,隻好憋在心中,聽到母親的吩咐,直接向王建設家跑了去,總要有人站出來主持公道, 就不信她挖了自己家土還有理了?
李宜祿在王建設家沒有看到他,從隔壁王榮昌家打聽,才知道他在柏香灣栽玉米,又跑到柏香灣,見到王建設和媳婦楊婷正在土裡忙著。
王建設聽了李宜祿的報告,覺得這事有必要去看一下。
楊婷卻沒看著李宜祿一般,對王建設大聲道:“你管這些事搞球,自己家的稀飯都沒有吹得冷,還有閑心去吹別個家的。這些苞谷還栽不栽,你要不栽我也不栽了,直接丟了算了。”
當隊長,一年沒有多少油水,可村裡的大事小情都要管理,楊婷一向不讚同王建設做這個隊長,而且李宜祿一家在朱家寨無足輕重,去幫他家說話就是得罪李俊逸他們一大家,權衡利弊,她也不讚同老公去趟這池渾水。
王建設道:“我是隊長,這隊裡有事我不管我還算個隊長嗎?”
楊婷道:“你算個球的隊長,有事的時候你就是隊長,沒事的時候哪個拿你當回事?背篼不好背後頭,醜話難聽說前面,你今天要去,以後這土裡的事我就一件不做。”
李宜祿跑一這坡一路,累得夠戧,又聽到楊婷夾槍帶棒,說話十分難聽,覺得這些女人都是可惡的東西,整個朱家寨就沒幾個好女人。
王建設心中一盤算,對李宜祿道:“你先回事,這事我抽時間來處理。”
李宜祿知道靠他無望,也不答話,轉身就向坡下跑去。
王建設歎了一聲氣,覺得對不起李鐵柱,決定等晚上抽空再去她家調查一下這事,一定要把這件事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