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安頓好了吧?”

朱高煦回到府中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看到在門口等候的李忠賢，隨口問了一句。

在城外心血來潮的一次示威，朱高煦可以肯定，雲南已經在他的掌握之中。

至於沐晟，就等著臘八那天正式跟自己攤牌了。

生存還是毀滅，就看他怎麽去選擇了。

不過，僅僅這麽短時間的接觸，朱高煦知道這是個聰明人。

而聰明人，一般都是比較惜命的。

俗稱怕死！

最怕的其實是像沈老六這樣一根筋的，只要他們認定的事情，往往是不惜一切代價去完成。

“回殿下，都安排好了。只是王妃還有郡主一路來舟車勞頓，已經歇息了！”

一段時間沒有見到朱高煦的李大管家，眼神熱切地看著朱高煦，連忙回答道。

“嗯，睡了就好，這都是本王囑咐的。”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一切還順利吧?”

朱高煦環視了一下王府門口隆重的歡迎場景，跳下了戰馬，看著“漢王府”嶄新的牌匾，隨口問了幾句。

“還有，把這些人都撤了吧，也就是回個家沒必要搞那麽大陣仗。沈老六，剩下的事情就都交給你了。”

不等他們回答，朱高煦就率先朝著裡面走去，李忠賢趕緊小跑著跟在前面帶路。

沈老六看著一眼黃先楚，苦笑了一聲道:“好了，該輪到咱們自己找地方，把咱們自個安排了。”

黃先楚扭頭看了一下身後的陣仗:“好嘞，總算能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至於劉冠翔率領的火器部隊，早已經去了給他們安排好的營地了，現在他們的官方稱呼為雲南左護衛，至於剩下的雲南中右護衛，也都再調來的路上。

原來的雲南左中右三護衛軍，已經跟隨著岷王去了武岡，名字也就留給了朱高煦。

“殿下，老奴來昆明之後，並沒有任何人刁難。漢王府的招牌，各方還都是認可的！”

一邊在前面給朱高煦帶著路，一邊回答著之前殿下的問題。

點點頭，朱高煦沒有說話，倒是饒有興致地打量起新的住處來。

看了一會之後，朱高煦感覺非常滿意，李忠賢真的有心了。

看著已經瘦了一圈的李忠賢，朱高煦也是有著一絲的感動，不論是物品的擺放，還是整體的風格，都能看出京城漢王府的影子。

這麽短的時間，李忠賢能夠做到這樣，可見他絕對是花費了很大的精力。

來到前廳的時候，一間和金陵城一模一樣的茶室出現在了朱高煦的眼前，就連裡面的布置都是分毫不差，還是那些個侍女，只是少了一個三順子。

“對了，三順子從金陵寄過來的信件，你都收到了吧?”

轉過身，看著身旁微微躬身的李忠賢，心中微微一動微笑著問道。

“多謝殿下，老奴已經收到了，能夠讓那小子照料世子，是他十世修來的福報。”

聽到殿下竟然還不忘提起三順子，李忠賢一臉感激地說道。

他知道，這一切絕對是經過了殿下的允許，否則，一個小小的三順子豈能有這麽大的權利。

“嗯，三順子本王也很滿意，不然，也不會把他留在金陵，你還要多多教導。”

既然老婆孩子都睡了，朱高煦也就沒有急著回去，說著就邁步進了茶室，準備好好的喝上幾杯茶，自從上次與十八皇叔喝了一次之後，已經好久沒有正兒八經的喝過茶了。

“對了，你去看看沈老六、黃先楚他們忙完了沒有，讓他們等會兒來這裡一趟！”

朱高煦坐下之後，開始擺弄了起來，

隨口對著李忠賢吩咐了一句。十二月的雲南，已經地勢的原因，溫度很是宜人。

出太陽的時候，若是沒有遮擋的話，甚至還會感到有點兒熱。

不過，若是處在陰涼之處，亦或是室內的話，還是有點兒冷的，所以朱高煦擺弄起茶爐的話，也就不覺得烤人了。

就在朱高煦一壺熱水比往常快了一些燒開的時候，不遠處的沐氏府邸。

“二哥，咱們難道真的只能拱手讓出了嗎?”

只有兩人的沐晟的書房之內，沐昂有點兒不甘心地對著沐晟問道。

今天沐晟的表現，在場的所有人都是看在眼中的，沐昂也不例外，能夠憋到現在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那你有什麽好的辦法嗎?”

沐晟端起茶杯，輕輕吹了一下，喝了一口。

並沒有急於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把問題拋給了一臉義憤的沐昂。

果然，一向並不是很服沐晟的沐昂一下子就被問了個啞口無言，訥訥了兩下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

“怎麽?不說了?”

“說起來，對漢王的了解，你在金陵也是和他接觸過的，難道不比為兄更加了解嗎?岷王和他相比，簡直就是一隻小綿羊！”

沐晟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回了桌子上，伸出手指頭指著沐昂，甚至有點兒氣急敗壞地說道。

“你以為我今天為何這麽做，到了這種地步我也就不怕你笑話了，剛見面的時候，我就在漢王殿下身上感到了深深的殺意，若非……”

“只怕這世上，再無我沐氏之名！他老子連‘遺臭萬年’的事情都做得出來，你覺得漢王就不敢滅了我沐氏嗎?”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總算是把被漢王壓製了大半天的惡氣稍稍出了一些，沐晟總算是感覺好了許多，說完也不理沐昂的反應，一屁股坐了下來。

被二哥噴了那麽一臉的口水，沐昂也不是笨蛋，總算是反應了過來。

“二哥，您的意思是說，之前的時候漢王想要滅了咱們?”

沒有直面漢王的沐昂，確實不知道問題竟然那般嚴重了，之前的時候他只是看到沐晟“卑躬屈膝”，所以之前才會那般質問他哥哥。

“不然，你以為呢！”

看到總算反應過來的沐昂，發泄了一番的沐晟，也是語氣緩和地說道。

“他怎麽敢?他就不怕朝廷的追究?”

沒等沐昂說上兩句，被他的話快氣笑的沐晟，直接打斷了他。

“他怎麽不敢?京中傳來的情報你又不是沒看，他連解縉都敢打，武將勳貴差不多都是他的支持者，現如今更是有了陛下和太子的支持，你告訴我漢王敢不敢?”

看著依然沉浸於幻想之中的三弟，沐晟不得不說出了目前的現實情況。

說起來，沐氏能夠這麽多年安安穩穩的鎮守一方，皇帝的信任、個人的能力是必不可少的，朝廷之中的文武百官他們也是沒有少了拉攏。

可惜，這些在面對漢王的時候，全都成了劣勢。

至於收了他們錢的文官們，巴不得漢王待在外邊禍害別人呢！

好不容易漢王自己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自個兒願意就藩雲南，他們才不會節外生枝呢！

據他打聽到的消息，只要漢王在雲南不舉旗造反，漢王幹什麽他們都支持，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定要把漢王牢牢地拴在漢王。

回到京城，禍害他們倒也就罷了，短短的時間，太子都快被漢王給帶歪了，這可是萬萬不能夠忍受的。

這無數人的眼中，現在的太子可是他們未來的希望啊！

“那他們收了咱們的孝敬，卻讓咱們給他們擋雷?”

果然，沐晟不解釋還好，這麽已解釋，沐昂首先就炸了。

“那你覺得咱們該怎麽報復他們?是把這些向陛下告發，還是派人暗殺了他們?”

沐晟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沐昂，總算是明白了為何大哥沒有選定他了，還是自己比較優秀啊1

再一次的被二哥問倒了的沐昂，即使他臉皮再厚，到底只是比朱高煦大一歲的年輕人，臉龐很快就紅得像猴屁股似的。

“這個時候不求他們幫忙，只要不落井下石就好了。咱們沐氏鎮守雲南二十多年，朝中不知道有多少非議，咱們到底是不姓朱啊。”

一想到沐氏辛辛苦苦為大明鎮守邊疆那麽多年，到頭來還是不為皇帝徹底信任，沐晟情緒不由得一陣低落。

“是啊，咱們姓沐！”

對此，沐昂也不得不承認，這才是一切問題的根源。

“不說這個，就說今天漢王今天展示的火器部隊，你覺得如何?”

沐晟搖了搖頭，不去想這個，從懷中拿出了之前漢王交給他的那顆變形的鉛彈。

“二哥你也拿了一個，我這裡也有！”

沒有急著回答沐晟的問題，沐昂很快也掏出了一大把還沾染著木屑的變形鉛彈。

“看起來，你也很清楚了。”

被沐昂的動作，弄的有點兒哭笑不得，沐晟這才隱約想起之前的時候，漢王讓在場的人都去好好地研究了一下。

沒辦法，誰讓他之前被震懾住了，直到回到府中才恢復了往日的清明。

“二哥，依小弟看來，結合京中的消息，之前傳召天下的漢王南下捕倭取得的大勝，應該就是對這種火器部隊的檢驗。否則，小小的倭寇怎會勞動漢王的大家，清遠伯王友足矣！”

沐晟拋動著手中的鉛彈，也不嫌髒手，一臉篤定的猜測道。

“嗯，我也是這麽認為，否則的話依照陛下的謹慎，斷不會如此草率的。可惜，真正的戰報咱們還是沒有得到，可惜了！”

沐晟點點頭，對於沐昂的猜測表示認同。

他很清楚，論人情世故的話，三弟的確是不如自己。

但是說到軍事天賦的話，三弟很好地繼承了父親的長處，假以時日甚至不會比他們的大哥差！

“既然如此，那就有勞二哥了，不管您做出什麽樣的決定，小弟都支持，整個沐氏您說了算！”

一番分析之後，沐昂被強勢的漢王深深的打擊到了，說起來，自己比他還大上一些，而如今他取得的成就，卻是自己難以望其項背的。

“漢王現如今有大義在手，更是手握如此精銳之師，你說，我除了服軟還能怎麽樣?難道真的帶著沐氏魚死網破嗎?”

“就如今的形勢，即使咱們這條魚死了，漢王這面網也只會是好好的！”

“所以，今日我就給你透個底，對抗是不可能對抗的，這樣做的話，對於整個沐氏來說，無異於自取滅亡！”

“但是，若是想不給出任何承諾，那也是不可能的！”

“一切，都得要等到過幾天的臘八宴！”

一番大義凜然的話語從沐晟口中說出，不過中心思想其實就是:投降可以，但是必須要有優待！

“好，那就這麽定了，小弟都聽大哥的！”

沐昂也不傻，也是傾向於大哥所說，畢竟，他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

“對了，還有一事，小弟今日觀察到漢王和順昌伯從有過短暫的交流。”

做出了這個事關沐氏生死的決定之後，沐昂總算是沒有了之前泰山壓頂的感覺， 把一把鉛彈小心的收了起來，順嘴說了一句！

“咦，竟有此事，咱們是不是一直在給他挖坑來著嗎?京中的陳瑛也是收了咱們的錢，上次竟然沒有搞定他，是不是有這麽回事?”

“這些不都是二哥您親自負責的嗎?您不比我清楚啊?不過的確如此，小弟沒有記錯的話，他好像是清遠伯王友的摯友，如果五弟的情報沒有錯的話，清遠伯已經選擇依附了漢王。這樣的話，今天的一切，也就能夠解釋得通了！”

沐昂說著說著，臉上的表情很快變得鄭重了起來！

“馬上停止針對順昌伯的行動，尤其是陳瑛那裡。”

沐晟也是明白，這個節骨眼上千萬不能做出任何不智之舉，不能夠給漢王殿下留下任何的借口！

“嗯，小弟也是這麽以為，不過，順昌伯之事，也不能完全怪我們，誰讓他自己管不住手呢！”

沐昂點點頭，順便吐槽了王佐一句。

對於順昌伯之事，他們也只是縱容了一下，順便把收集的罪證夾雜孝敬之中，送給了都察院左都禦史陳瑛。

“話雖如此，但終究也是咱們推動的，還是不要給漢王任何的借口！”

對於順昌伯王佐之事，一手策劃的沐晟當然是最清楚的，依然做了最謹慎地選擇。

“行，全都聽二哥的。”

沐昂也沒有異議。

接下來，兩兄弟又商量了幾句，等到沐昂走了之後，沐晟一下子就癱倒在了座位之上，今天的事情對他來說，真的是太緊張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