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兩百余年裡,人類文明的科技水平發展極快。
雖然由於太陽系被封鎖,人類無法踏足外界,導致科技發展略顯畸形,但在內部資源的發掘上,人類做到了極致。
上次陳鋒過來時,直到最後關頭才反應過來太陽系被壓縮,光速低於三十萬公裡每秒。
但這次情況卻截然不同,人類在建成戴森膜之後,便已經意識到光速和空間的改變。
但這並未如陳鋒曾擔心的那樣,對人類的科技發展造成什麽困擾。
地球人的適應能力比陳鋒想象的強很多。
鍾蕾曾勸陳鋒,你別把文明當成個小寶寶,不需要小心翼翼去呵護。
現在的情況,完美的驗證了鍾蕾的那句話。
科學家們很自然的適應了變化後的光速下新的宇宙物理規則,並無大礙。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人類的確是在入侵者畫下的棋盤中掙扎。
既然宇宙規則都被改變了,人類不得不在對方扭曲的規則之下發展科技,那麽理論上,不管人類做出再多努力,都無法跳出入侵者畫地為牢而成的桎梏。
如果不是S菌帶來的大災變錘煉了人類的韌性,或許在意識到這一點時,所有人就都崩潰了。
但是並沒有,人類依然在沉默中蹣跚前行。
S菌幾乎摧毀了整個文明,但卻又陰差陽錯的給人類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
哪怕是困獸之鬥,人類也想崩掉入侵者兩顆牙。
陳鋒感受到了世人的這種氣概,並沉醉其中。
讀完歷史,已是凌晨四點,陳鋒伸了個懶腰,躺倒床上。
但他並未馬上入睡,而是墊高了枕頭,抽絲剝繭的分析著自己迄今為止收集到的所有訊息。
閱讀歷史的價值並非是為了消遣,而是要從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中,探尋可用的情報與客觀規律,為制定未來的計劃而提供理論依據。
謝爾蓋的判斷完全正確。
S菌的誕生,是入侵者在發現《世外之歌》的思維滲透失效後實施的補救行為。
只是或許入侵者也沒想到,這樣狠毒的計謀竟在人類萬眾一心的反抗之下失效了。
人類的確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但最後非但沒有因此而敗落,反而發展得更好了。
這說明入侵者雖然強大得不可思議,但也會走出一步不太美妙的臭棋。
陳鋒的信心被極大程度的鼓舞了。
在他心中,入侵者不再強大得那麽令人絕望。
S菌這步棋,敵人沒走好,那麽又暴露出一個對方的弱點。
太陽系屏障的降臨,與入侵者戰艦的抵達之間的五百年時間差,應該是固定的。
在他們的戰艦抵達之前,只能依靠對太陽系屏障的遠程控制來玩些“小花招”。
他們的行動並非毫無限制,一定有個局限。
不然S菌應該會更強。
又或者,他們根本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又是《世外之歌》,又是S菌的。
這裡面藏著個不易被人察覺的悖論。
太陽系屏障如此恐怖,毫無征兆的就出現,甚至能壓縮空間,科技含量高得完全不可理喻。
入侵者本身卻極度畏懼與人類真正接觸。
並且眼睜睜看著S菌戰略失敗,人類因此變得更強,他們也沒有加快速度以縮短抵達目的地的時間。
時間往前推。
理論上最可能的情況是這樣的,入侵者的探測器捕獲到了某台旅行者,解析其數據,並將數據發回對方大本營。
大本營做出響應,投放恆星系級封鎖屏障,派遣戰艦往這邊趕來。
封鎖屏障實現了跨越超長距離的瞬間旅行,於2500年抵達,並開始捕獲與封鎖太陽系。
戰艦卻吊在了後面,且無法抹除五百年的航行時間差。
這太不合理了。
擁有太陽系屏障這種科技水平的文明,不該如此輕易的受到空間距離的限制。
其主要作戰單位完全該早早的在太陽系外開個蟲洞之類的超光速飛行,幾乎與屏障同時抵達。
如今這樣,只能是因為,太陽系屏障與對方戰艦航行速度體現出來的科技含量,有著天塹鴻溝的代差。
陳鋒得出了結論。
太陽系屏障與入侵者自有的科技體系不相容!
這不是屬於他們這個文明的東西。
生產與製造屏障的,是另一個更加強大與先進的文明。
這狀況,大約等同於當年歐洲人登陸美洲,介入兩個原住民部落的戰爭,以糧食和建築材料為支付條件,向其中一個原住民部落提供了火銃火炮。
陳鋒又一次激動起來。
這又是一個入侵者的巨大弱點!
嗯,記下小本本。
他的思維再度回到另一件事上。
以前,入侵者利用思維滲透,將一種超微粒子潛伏在指揮官們的小愛好承載物中。
在大戰在即的關鍵時刻,他們激活了這種超微粒子,將這些小愛好承載物轉化為反物質炸彈,瞬間摧毀人類龐大的艦隊。
後來,陳鋒讓歐青嵐給這超微粒子起個名字,
兩人將其起名為涉粒子。
這次指揮官們的小愛好沒有了。
一方面是《世外之歌》失效了,另一方面,陳鋒認為,這一次應該也沒有涉粒子炸彈的存在。
因為通過遙控太陽系屏障對人類命運形成干涉的行動,需要消耗某種能量。
這種能量有限。
要麽,可以播放《世外之歌》,並在指揮官身邊藏匿下涉粒子炸彈。
要麽,可以培育並催化S菌。
他們只能做到其中一件事!
第三個重要訊息,被他抽絲剝繭的分析出來了。
陳鋒的推演繼續深入。
以前的涉粒子炸彈從何而來?
太陽系屏障是如何在無聲無息間,干涉與影響地球上的基本粒子規則,並形成涉粒子的?
涉粒子為什麽不是遍布全球,在不同的地區平均分配,而是集中在戰艦艦長以及眾多軍事指揮官的身邊?
構建涉粒子的過程,與這些指揮官的愛好有什麽關聯?
當一個人喜歡什麽,看見什麽東西時,大腦的思維模式又會有什麽改變?
在人的精神層面先被思維滲透干擾後,會不會有一種特殊的量子波動,伴隨人的大腦思維運動而誕生,並匯聚到愛好承載物上,並最終催化生成了涉粒子?
如果讀懂這整個過程,我是否能逆推其原理,也製造出涉粒子來,並找到將其激活的辦法?
那麽我們豈不是可以學姑蘇慕容複,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
在迷迷糊糊的推演間,陳鋒終於因為疲憊而沉沉睡去。
這一覺,他睡得格外香甜。
因為他哪怕進入了深度睡眠的夢境,也依然在夢裡做著看似不可能得到答案的推演。
這次過來之後,由於身體上的優勢不複存在,陳鋒又不甘於在平庸中沉淪的命運,而不得不拚命開動自己的腦筋。
倒是讓他過去因為依賴身體優勢而變得略顯生鏽腦子格外活躍起來。
所以,人的潛力總是無限的。
不逼一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腦子多好使。
“咳咳。”
翌日清晨,陳鋒在禁閉室中蘇醒。
說是禁閉室,其實他的待遇還算不錯。
一室一廳一衛,標準公寓格局,生活用品一應俱全,吃喝用度並未克扣一分。
比他在千年前因為躲避傳染病而在家中自我隔離時,待遇甚至還好一些,起碼不用自己做飯洗碗。
飽飽的吃了頓豐盛早餐,陳鋒提前幾分鍾進入全息空間,等待聆聽歐老師的教誨。
距離上課時間還有一會,他又點開資訊系統隨意掃蕩。
這次他選擇看一些當代的實事。
看著看著,他又心生感慨。
這個時代可真好啊。
朝氣蓬勃。
面對末日卻格外平和,但人們比過去更努力。
科技推進很快,每天都能看到新技術被研發出來。
決策層也完全的人性化了。
任何一個重大決策,每一個公民都有投票權。
只要你想參與決策,你隨時隨地都能打開個人智腦終端,去參與到自己感興趣,又或者是懂得的領域,進而投票。
就連陳鋒這個被關禁閉的人也可以。
無論貧窮又或是富貴,在投票這件事上都一視同仁。
為整個社會做出決策的,不再是部分人的思維,而是由全人類所有人的思維組成的群體智慧。
並且,由於教育體系的普及,全民受教育程度很高,這個群體智慧非但不愚昧,更透著股神秘玄奧的睿智與冷靜。
世界政府轉型成了純粹的服務型政府。
這種奇妙格局的誕生,有很多機緣巧合。
陳鋒不確定下次人類面對的還是不是S菌,還能否形成如此的格局。
不過,哪怕只是親自過來體驗一次,也不枉此生了。
“咳咳。”
喉頭莫名的有點癢,他又咳了兩聲。
正好在此時,歐青嵐的影像出現。
她微微皺起眉頭,“你感冒了?”
陳鋒搖頭,“沒啊。”
“那真奇怪,很多人一輩子都隻感冒一次,以你能通過志願兵考核的體質,不應該感冒的。沒看出來你這人這麽虛啊?”
陳鋒尷尬的笑笑,“哪有,別瞎說。我超強壯的好嗎?想當年……”
“想當年什麽?你個吊車尾留級生新兵蛋子, 能有什麽當年。”歐青嵐一邊毒舌他,一邊利用導師權限調取他昨天幹了什麽的記錄。
“嘖嘖,我說呢。你可真能耐,看這些史料看到凌晨四點,你活該!你到底怎麽長這麽大的,小時候這麽多年你都幹嘛去了?算了算了。不說你了。”
歐青嵐對他有些怒其不爭。
大約是覺得他虧待了他的臉和名字吧。
“長話短說,今天你的課程沒機會感受我親自操刀的愛的敲打了。我有事要忙,只能用數據模擬我的形象來招待你。”
陳鋒笑著,“沒事沒事,我會努力的。你去忙你的,其實你都不用刻意來通知我。”
“不,有必要。”歐青嵐魔鬼般咧嘴一笑,“因為我給你的模擬導師設置的是最嚴格的滅絕師太模式。祝你好運,告辭!”
陳鋒:“WT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