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歲月短暫的人類,魚星人早在兩千萬年前便擁有了基本智慧。
那時候統治銀河系的還不是複眼者,而是上一個世代的迷族。
作為一枚奇異的全液態星球,魚星是一個得天獨厚的孕育生命的搖籃。
其物種多樣性的進程甚至要快於地球。
早在地球尚且只有單細胞生物時,魚星上已經形成了由大量的水生光合菌落與同樣種類繁多,各具特色的異養型菌落。
當地球終於開始產生具備光合作用的葉綠體時,魚星上卻已經開始出現體型龐大的水生植物與原始動物。
初代的魚星人誕生於星球表面,正是光合作用最活躍,生物多樣性最複雜的區域。
由於魚星人從一開始就靠鰓呼吸,屬於魚類,隨著個人習性的差異化顯現,以及由於不同種群之間的資源爭奪,又或是需要探索新區域以滿足發掘更多物資的需求,魚星人開始往下潛,同時種群分化也開始顯現。
歷經一千八百萬年的發展,在魚星人被複眼者找到時,魚星人已經擁有了多達數千億的龐大人口。
當居住環境開始顯得擁堵後,魚星人的興趣脫離大海,往天空發展,並且已經走得很遠。
魚不能離開水,但這對掌握了現代科技的高等智慧種族而言,並不是太大的問題。
他們的艦船裡的空氣本來就是液體。
由於其文明極富特色,魚星人受到了相對友善的迷族的重視。
剛好地球上也有很多水,大約在一千五百萬年前,迷族還曾邀請過已經達到1.3級文明的魚星人來到地球,協同進行科研考察,摸索地球上神奇的物種多樣性誕生的源頭。
魚星人經過層層選拔,派遣出了與地球上當時智力最高,最有可能進化成智慧物種的古猿形態上有部分相似,發音結構和審美觀等多方面也有共通之處的類猿形態魚星人前往地球,並在地球上建立了水下城市。
在當年迷族與複眼者曠日持久的戰爭中,魚星人作為迷族的深度合作者,並且科技水平也突破了一級瓶頸,也屬於複眼者的眼中釘之一,最終遭到了滅頂之災。
生活在地球上的這一脈也在千萬年前慘遭剿滅,城市被摧毀,平民被屠戮。
他們曾在地球上生活過的痕跡遭到了徹頭徹尾的清除。
他們曾經存在過的印記,隻殘留在海生動物與當時曾與之打過交道的古猿的表觀遺傳信息記錄中。
哺乳動物的甲基化會有擦除現象,所以古猿與隨後進化生成的人類本不會記得魚星人的存在。
但地球上魚類的始祖卻將這些信息傳遞了下來。
當人類食用魚類時,雙方發生物質交換,部分殘留的量子信息便進入了人類的大腦。
這些信息極其渺小,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就連最底層的幻覺意識都算不上。
但在某些特定情況下,可能會被人在潛意識裡察覺到。
比如這人剛好是個哲學家,剛好極其喜歡想象,又剛剛好在某些區域裡位高權重一言九鼎。
這名哲學家的名字叫柏拉圖。
他根據自己的“臆想”虛構了一個不存在的文明,名為亞特蘭蒂斯。
他將其寫在《克裡特阿斯》和《提邁奧斯》這兩本書裡。
此後,關於這失落文明的傳聞流傳了幾年前而經久不衰。
在二十一世紀時,以人類當時掌握的地質勘探科技,如果水下真有個龐大的古代城市遺址,那肯定早就挖出來了。
但為什麽明明沒發現就證明不存在,很多人心中依然對其有幻想,並且看似神話的傳言依然沒有被完全證偽?
或者說就算證偽了,很多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依然願意在心中相信其存在的真實性?
原因很簡單,魚類傳遞給人類的甲基化堆疊記憶依然在影響著人類,並形成了十分廣泛的關於這件事的“曼德拉效應”。
當陳鋒和其他科研人員讀到這一段歷史時,不由得紛紛感慨。
誰也不曾想到,人們眼前的生死之敵在千多萬年前竟曾與人類的祖先和睦共處。
甚至人類祖先在漫長且緩慢的進化過程中得到了不少次魚星人的幫助,如若不然,當初人類部落首批產生智慧的古猿未必能從一次又一次可怕的天災中堅持下來,並繁衍至今。
這個發現讓陳鋒與學者們的心情頓時變得複雜起來,尤其在看著旅行者星系裡一刻也不曾停歇的劇烈戰爭時,這種複雜的心態便更加難以言喻。
借用一句半人馬座科學院裡的青年研究員的驚歎來講,便是“我們竟在於亞特蘭蒂斯文明交戰!這也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對方的歷史還在繼續。
在迷族戰敗,魚星人死傷殆盡後,他們終究又因為堆疊式語言和水生動物的特異之處,被複眼者認為有一定的研究價值,進而幸運的獲得了成為奴隸的資格。
隨後複眼者為魚星人在銀心附近重建了替代母星,將其囚禁在此。
在這千萬年裡,複眼者將生物科技用無限窮舉法持續推高,魚星人的堆疊式語言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不知不覺千萬年時間過去,轉眼便到了五百年前。
當時複眼者的棱艦大軍已經開撥有一百來年,但行到半路時,太陽系和地球上恐怖的科技推進速度將複眼者嚇得不輕。
複眼者決定啟用更多武器, 其中較為核心的一種,便是改造魚星人,製造出這隻形態詭異的大軍。
製造過程正如陳鋒所猜想的那樣,複眼者將改造菌種大面積的使用到了魚星人的身上。
所有的魚星人都經歷了痛苦的折磨,最終活下來的,便成了如今擺在旅行者星系面前的百億魚群大軍。
這就是最後的全部魚星人了。
人們不禁為魚星人的遭遇而感到悲哀。
起初人類以為自己面對的是一支複眼者製造的生物戰械軍隊,誰曾想竟是一個曾經與人類有著不解之緣的種族。
在陳鋒提供的信息裡,對方在奴星上的總人口應該高達數千億,細分種類多達數萬,如今卻變成了只剩下百億且思維單一,身不由己的殺戮工具。
摸清情況後,新的問題出現在陳鋒與學者們的面前。
該如何使用堆疊式語言與對方進行談判?
隻與一個人談判能否取得想要的結果?
這看似簡單的問題,卻將所有聰明人都給難住了。
這時候,倒是陳鋒在與繁星的交流中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們今天如果戰敗,只是損失一個星系。但魚星人如果戰敗,則是徹底滅亡消失。他們比我們更輸不起。所以對方的戰鬥意志一定是很強烈的。那麽,我們必須向對方提供新的可能。”
“對方的語言信息量的確龐大,但還在我的承受范圍內,也在繁星你的模擬計算能力范圍內。我們完全可以在對方的歷史後面再加上一段新的假設的歷史。我們應該邀請他們與我們一起來書寫新的,屬於我們自己的,而不是被複眼者奴役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