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發寒冷起來。

　　第二天一早，李留客起身開門，金陵已經成了一片雪白的世界，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雪，他是一個沒有見過雪的南方人。

　　作為這樣的一個南方人，見到雪的第一反應就是歡呼:“啊！！！下雪啦！”

　　聲音高昂，如同凌晨被拖出溫暖豬窩知道要被宰殺的豬，於是院子熱鬧了起來，小環臉都沒洗就衝出來，謝蘊倒是矜持，裹了厚厚的棉衣，看起來臃腫不堪。

　　李留客給到謝蘊主仆不過區區幾貫錢，用來吃飯綽綽有余，但要用來購置衣服就有點捉襟見肘了，只能一人買一件厚厚地棉衣禦寒，皮裘是買不起的。

　　但謝蘊天生麗質，即便裹著臃腫的棉衣，一張小臉依然宜喜宜嗔，在雪花飄灑裡清麗得像是傲雪的梅花。

　　李留客只看了一眼就挪不開眼睛了。

　　大雪天氣，布政司依然繁忙不堪，甚至是更加繁忙起來，受災百姓原本困苦，這大雪一下，就更顯艱難起來。

　　海瑞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看到李留客勉強一笑:“怎麽今天又來了，不是給你放了天假嗎?”

　　李留客笑道:“在家裡也沒有什麽事情要做，您這邊我放心不下，雖然有軍隊把守，但妖怪神出鬼沒，若是碰上不要命的，大人就危險了。”

　　海瑞欣慰地拍了拍李留客的肩膀:“辛苦你了。嗯……你生活上可有什麽困難，不用拘束，隻管告訴我，你既然是我的手下，我就有責任幫你解決問題。我雖然不願意貪汙結黨，但並不是迂腐的人。”

　　李留客心中一動，拱手道:“大人，留客倒是有一件事有點遲疑，想請大人幫我參詳一下。”

　　“哦，你說說。”

　　海瑞頓時來了興致，李留客在他身邊半個月，既不太對工作發表意見，也很少談及自己的事情，只是兢兢業業的守在旁邊，作為要大力重用的手下，這種情況肯定是不行的，因為缺乏信任。

　　駕馭手下不僅要示之以威，還得濟之以恩，做領導的不怕手下求你做事，怕的是沒有能力給手下謀福利，如果僅僅是因為怕你，那麽這樣的手下是沒有辦法成為心腹的。

　　海瑞以前只是作為一個孤臣可以不管其他的人，但是現在國家生死存亡之際，他需要有得力的手下來支持他，李留客作為他招攬的第一個修行者，海瑞十分的看重。

　　李留客看起來有些不太好意思，訕笑了一下:“海大人，這是卑職的一點私人事情……您應該知道我現在收留了原本紅袖招的一個琴師主仆二人。”

　　海瑞笑道:“這我知道。”

　　李留客不好意思笑笑:“現在紅袖招重建已經將近結束，她們估計很快就得應召回去……卑職與她們主仆二人頗為相得，她們也不想再回到那個地方以色待人，所以我想……”

　　“哈哈哈！”海瑞大笑起來。“留客啊，人不風流枉少年，你一直看起來少年老成的模樣，我還以為你這麽不開竅呢，哈哈。”

　　李留客更是訥訥不能言，看起來面紅耳赤，海瑞更是歡喜，他不怕手下有想法，就怕什麽都對他隱瞞，李留客願意求他這種事情，說明這個孩子對他是真心愛戴，依靠於他，這是好事！

　　“留客啊，你也大了，身邊的確需要有人照顧，這是我幫你去說，問題不大，不就是要一個女子嘛！”

　　李留客感激道:“謝謝大人！”

　　李留客也笑得很開心，他對跟在海瑞身邊原本還有疑慮，

海瑞個人操守沒有問題，但李留客擔心的卻是海瑞的做事，如果在組建抗妖大軍的時候還秉持所謂的正道正氣的迂腐行徑，那李留客還是趁早另找出路。　　這是一場戰爭，妖怪窮凶極惡，視人類為血食，如果海瑞還一付清高模樣，那終將誤國誤民，李留客跟著他，做不了大事不說，還有可能身死道消，何苦來哉。

　　李留客對謝蘊主仆的確也很欣賞，小環天真嬌憨，心地純善，他在碼頭時候，小環就想幫助他，雖然他不願去青樓，但小環的好心他是銘記的。

　　謝蘊雖然沒有當面說什麽，但小環也不能幫她做主招幫閑，這主意還得謝蘊來拿，他和謝蘊雖然在之前沒有怎麽見面交流，但在相處交流中，謝蘊的確不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女子。

　　海瑞在金陵不是官職最高的，也並沒有爵位，但他身負重任，在金陵相當於是一個封疆大吏，他開口要一個教坊司女子，哪裡有人會去逆他的意思，很快謝蘊和小環的賣身契就被送到李留客的手上。

　　晚上吃飯的時候，李留客把賣身契擺在謝蘊主仆面前的時候，兩個小姑娘抱頭痛哭，再之後卻又茫然起來。

　　李留客笑著搖頭，這對主仆一是為了脫離苦海喜極而泣，一方面卻為自己的未來而茫然。

　　在青樓雖然卑微，但終究是有個依靠，現在脫離了青樓，以後就要看自己謀生了，即便她們之前打算得很好，用做女紅謀生，但事到臨頭，她們有患得患失起來。

　　李留客安慰道:“你們不用擔心……”

　　二女異口同聲道:“擔心什麽?”

　　李留客一愣:“你們不是在為自己的未來而擔憂麽?”

　　謝蘊掩嘴笑道:“我們哪裡需要擔心啊，有老爺做主就是了。”

　　李留客心下一驚:“等等，你這是什麽意思?”

　　小環理所當然道:“你把我們買回來，我們就是你的人了啊！”

　　李留客抹了把汗:“賣身契還給你們，你們找個時間去衙門注銷就成為自由民了，以後想做什麽都可以。”

　　謝蘊巧笑嫣兮:“公子舍得嗎?”

　　燈下看美人，更別有一番韻味，燈光下的謝蘊嫵媚動人，把李留客的心都撥動起來。

　　李留客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乾澀，勉強笑道:“什麽舍得不舍得的，二位姑娘在我卑微的時候幫助我，我們在危難之際更是相互攜手，我和你們是朋友，我怎麽可能讓你們作為奴仆呢！”

　　小環懵懵懂懂，謝蘊卻是眼睛大亮，心裡咀嚼著李留客的話:“……朋友麽?”

　　謝蘊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不同起來，謝蘊笑了，眼裡含著淚水，李留客從來沒有看低她們，他是真的把她們當成平等的人，甚至願意與她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