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宗大門打開,黃巾軍在張寶的帶領下三三兩兩從城中走出來,
所有人的臉上都麻木枯朽,帶著幾絲恐懼和濃濃的悲憤。
張寶全身縞素,手中捧著一個陶罐,每走一步,身子便輕輕搖晃一番,個中愁苦一眼便可看出。
“張角何在?”
脾氣暴躁的樂進早早走馬上前,高聲吆喝。
張寶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把手中的陶罐高高舉起,道:
“找我兄長,就在此處!”
張角死了?
這下樂進也蒙了。
看張寶滿臉的悲切不似作偽,樂進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喃喃自語道:
“還真死了……”
漢軍普遍預判張角在上一次的戰鬥中身負重傷,所以黃巾軍才會很快失去戰鬥意志,兵敗如山倒。
這點是騙不了人。
但身負重傷的張角依然是太平道的王牌,是他們的信仰所托,
若是他們多拖一陣子,拖到張角傷愈,憑借張角三兄弟恐怖的法寶和人望,這場戰鬥還有變數。
但現在張角死了……
樂進不敢怠慢,趕緊回去回報曹操,
曹操見張寶率眾出降,也松了口氣,道:
“去,問問他張梁在什麽地方。”
樂進領命,很快又帶回了答案。
張寶交代,說張梁不願投降,早就已經率軍偷偷離開了廣宗,現在不知去向,所以只有他自己出城了。
張寶怕漢軍入城後褻瀆張角的屍體,所以乾脆一把火把張角燒成灰放入陶罐中,
燒成灰,大不了隨手一揚,終不能再肆意泄恨了。
曹操沉默半晌,一時有點拿不定主意,
樂進興奮莫名,道:
“主公,張角之死應該是不假,
沒了張角,什麽太平道黃巾軍,都是一群土雞瓦狗,
我這就帶人先登,決不能把入城的頭功送給別人!”
曹操咬咬牙,終究是抵擋不住首功的誘惑。
“汝帶先鋒入城,定要多多留神,我叫曼成在後方接應,
入城之後,先佔據城牆,發現無事,再做打算!”
樂進點頭稱是,笑嘻嘻地道:
“主公放心,某去去就來!”
樂進這些日子追隨曹操作戰,也已經收起了自己莽撞的性子,
他知道太平道詭計多端,故此也小心翼翼,先派遣一隊人馬,讓他們進城控制城防。
很快,城樓上就出現了漢軍的身影,幾個先登上城樓的士兵興奮地揮動著手臂,蹦蹦跳跳地道:
“將軍,城中無事,所有的賊人都已經逃匿,可以入城了!”
樂進松了口氣,
遠處的曹操也松了口氣。
想不到這次作戰居然如此容易,沒有經過大戰就拿下敵人的老巢廣宗,這次功勞簿上肯定有自己大大的一筆。
荀攸和程昱兩大狗頭軍師緊跟在曹操身後,見樂進無事,也齊刷刷地松了口氣,
張寶親自出城投降,漢軍又佔據城中各個據點,再加上張角已死,拿下黃巾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入城!”曹操一聲令下,率眾將快步入城。
廣宗城下的事情早就有人傳報給劉備知曉,聽說張寶是真的投降,劉備這才松了口氣。
不知道張梁、甘瑤、褚飛燕他們現在去了哪裡,
有他們,還有牽招剩余的人馬,黃巾軍依然是一股不可小視的力量,
但沒有張角做精神支撐,他們只不過是稍微強大一些的流寇,倒是構不成什麽太大的威脅。
這一仗,總算是打完了。
徐榮捏著下巴眺望,面色一直頗為陰沉,關羽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道:
“是不是沒搶到先鋒,
有些鬱悶?”“啊?”徐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算什麽事情,平定黃巾,還四海安寧就好,
我又不是武癡,不願做這平白殺戮。”
“那汝為何一直陰沉著臉?”
“我是感覺,黃巾軍認輸的太快,
就算張角死了,張寶和張梁依然有一戰之力,他們在廣宗經營了這麽久,居然能輕易放棄,
我……我不敢相信啊。”
不相信也得相信,樂進率軍接管了廣宗的城防,城外的漢軍頓時歡聲雷動,曹操軍開始全軍向城中邁進。
許褚仍是不放心,他一手提著鐵錘,一手提著舉盾,小心跟在曹操身邊,防止從周圍射來的冷箭。
黃巾軍本就是一群平民組成,張角死了,他們解下黃巾,褪去衣甲,和普通的百姓無異。
看見漢軍入城,這些百姓眼中的悲憤更勝往昔,甚至有不少人毫不掩飾的放聲大哭起來,
許褚皺了皺眉頭,掄起鐵錘道:
“我去把這掃興之人拍成肉醬!”
曹操趕忙阻止,道:
“休要胡作非為,此間人多眼雜,休要被人抓住了痛腳。”
這個年代鼓勵士兵的最好方法就是在佔據城池之後放開軍紀,讓士卒肆意搶掠殺戮一番,
這樣可以節省賞錢的支出,也可以讓士卒盡情釋放胸中的暴虐。
可劉備在攻城之前就有言在先,不管是哪路人馬先進城,都必須約束軍紀,不可肆意亂殺,
城中的百姓不管是不是太平道的信徒,終究是大漢的子民,
誰敢隨意屠戮,休怪他以不遵軍法處置。
許褚撇撇嘴,小聲冷哼道:
“那個劉備當真是沐猴而冠,憑借天子的寵幸如此胡作非為,我看他也不過如此。”
曹操瞪了許褚一眼,許褚聰明的閉上了嘴。
還真投降了……
整個廣宗所有的角落都被曹操控制,他手下眾人把城中幾個重要的據點一一佔據,並在曹操的指揮下封鎖糧倉、武庫,
大量的武器和糧食被漢軍收繳,黃巾軍的抵抗之力已經蕩然無存,
之前在曲梁被黃巾軍打的抬不起頭的漢軍也能耀武揚威,隨意毆打城中已經放棄抵抗的黃巾軍。
張寶被五花大綁,拖到曹操面前,
曹操還想穿了他的琵琶骨,讓他使不出妖術,
可想到張寶在城中民望不錯,怕引起反彈,這才放棄了這個念頭。
張寶一臉不忿地看著曹操,冷笑道:
“要殺要剮,悉隨尊便,
可我投降之時,左將軍已經準許放過城中老弱,為何汝還縱兵暴虐。”
曹操和煦地一笑,道:
“被爾等欺凌許久,總有些不聽話的兒郎,我也不好阻止。”
張寶還想說什麽,許褚已經飛起一腳踢在他的小腹上,
這一腳足有千斤之力,踢得張寶立刻口噴鮮血,咚地一下翻到在地。
“哼,鼠輩還敢如此猖獗?”許褚拍拍自己的大腿,顯然對自己剛才的一腳很是滿意。
這一腳,踢得張寶一時站不起來,他躺在地上,用滿是怨恨的目光看著曹操,又哇的乾嘔了幾聲,這才一字一句的道:
“汝會遭報應!”
“哦,我會遭什麽報應?”
“黃天會賜下懲戒,終有一日,讓汝灰飛煙滅。”
“是嗎?”曹操嘴角的笑容更盛,“那我等著了!”
·
“歷史的進程果然厲害,張角何其厲害,還不是憑空墜入了歷史的算計之中,
只是這回殲滅黃巾的,換做了劉備。
你說,這還在原本的歷史之中嗎?”
雒陽城中, 王允的面前端坐著一個身穿灰黑布衣,一臉愁容的乾枯老者,
那老者手捧一隻藥箱,正入定一般閉著眼睛,
聽王允開口詢問,老者緩緩睜開眼睛,道;
“我對公等的歷史不感興趣,我已離開力行社多年,現在不過是一江湖遊醫,以救人為念,休要再叫我廝殺算計了。”
“哎……”王允歎了一聲,看著這個打扮的如灰耗子一般的老者,歎道,“天人一死,汝就成了這副模樣,這些年來人不人鬼不鬼的,叫我如何說汝?
也罷,我不多說,但汝應該知曉,黃巾之亂結束後,便是董卓之亂。
到時候天下大亂,四海糜爛,豈是汝一己之力能救得過來?”
那老者淡然一笑,道:
“我只能救生老病死,這緣起緣滅,便不是我能操作的了了。”
“那司馬斂呢?”
老者的身子明顯顫抖了一下,道:
“這些年來司馬斂蹤跡全無,現在終於要出現了?”
“沒錯。天下大亂的機會,我們當年的情報處長不會輕易放棄。”
“我……我能做什麽?”
聽到司馬斂的名字,老者慢慢攥緊拳頭,王允點點頭,慨然道:
“我不需要汝去做什麽,我只希望汝能盡力。”
“盡力什麽?”
“盡力,讓天子一定要撐到明年。”
那老者眼皮一挑,歎道:
“現在天子每日用虎狼之藥強撐著……怕是只能撐到年底。”
“年底啊……”王允盤算了一陣,“那好吧,年底便年底,都托給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