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城牆下,青石磚鋪砌的地面延伸出一條繁華的街道。
“冰糖葫蘆。”
“豆腐腦。”
“剛出爐的桂花糕。”
....
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如此盛況,足以說明大唐的經濟水平著實是不低。
隨處可見錦衣玉服的公子哥紙扇輕搖,神情愜意的從人群中穿插而過。
路邊的煎餅攤子一如昨日,破舊、寒磣卻又顯得人情味十足。
老遠聞到蔥花爆香後的味道,鼻間一整日都縈繞著香味,久久不散,足以回味上三天三夜。
人高馬大的護衛李淳往街上一站,擁擠的人潮自行散開一條過道。
穿著略顯紈絝的陳水很輕松的走過,一路繞到煎餅攤子前。
“老伯,一個煎餅,不給錢的那種。”
陳水笑嘻嘻的上前打著招呼,同時雙眼余光四下搜尋那道做夢看到都會笑醒的身影。
“是公子來了,馬上給你做。”老大爺認出陳水,臉上露出樸實憨厚的笑容。
“老伯怎麽稱呼啊?”
陳水沒急著找位置,而是準備套點情報出來。
“賤姓秦,名字就不說出來侮辱公子的耳朵了。”秦老漢忙活著手上的事情,同時小聲答話。
“人生而平等,何來貴賤之分,老伯說笑了。”
“....”
秦老漢聞言身形一震,生而平等的話太過大逆不道了,他不敢繼續回話,只是假裝沒聽見,手腳利索的將個煎餅弄好。
“我來吧。”陳水伸手去拿。
“使不得啊公子,要是把你燙傷了手,老漢可擔待不起。”
秦老漢微微變色,低聲喊道:“丫頭,趕緊把陳公子的煎餅端上桌去。”
“誒。”
煎餅攤下響起一聲清脆的回應,聲若黃鸝,清脆又動聽。
隨後,那位穿著粗布羅裙的姑娘從煎餅攤下站了起來,仍舊用兩側的秀發遮掩著大半張臉,低垂著頭將秦老漢拿起的煎餅用瓷盆裝好。
“到那個位置。”
陳水隨手指了個靠近牆角的偏僻角落。
“那...那兒....沒桌子。”姑娘微微抬起頭,露出小半段白皙的脖頸,順著陳水指的方向看了眼。
“我喜歡蹲著吃,香。”
陳水咧嘴笑道:“快點兒。”
兩人攜步走向角落,看上去高度相差不多。
李淳跟在後側,狐疑的盯著陳水的背影,不時看上一眼秦姑娘,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
陳水搶先在牆角的石階上坐下,仰頭看過去正好能看清秦姑娘的臉。
一雙桃花眼微微流轉,浩淼如秋波,玉麵粉腮,全然是副深閨小姐的模樣。
迎上陳水的目光,秦姑娘像是隻受驚的小白兔,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哐當,
裝著蔥油餅的瓷盆掉落在地,碎片散落的到處都是。
那張剛煎好還冒著熱氣的蔥油餅孤零零的躺在地上,蕭瑟又淒涼。
“你怎麽做事的?傷到我家公子看你如何交代!”李淳心中一動,上前冷聲呵斥。
想要知道陳水是不是對這位姑娘有心思,一試便知。
如果是真的,那他也好回去在蘇香寒那兒給陳水上點眼藥水。
....
“噶不是,笨手笨腳的,連個東西都拿不好。”陳水語氣不善的罵道。
“對...對不起,公子,
我...我給你換一張。”秦姑娘意識到闖了禍,眼眶微紅,連忙伸手要去撿那些瓷器碎片。 李淳:“.......”
難道是他猜錯了?
如此不留情面的呵斥,看著哪像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也是,自家小姐美豔不可方物,有幸能娶得為妻,偷笑都來不及,又怎麽能看得上路邊小攤販的姑娘呢。
李淳覺得是他多慮了,頓時意興索然,沒了試探的興致。
“走開些,要是被割傷了我可沒時間給你包扎。”陳水伸手攥住秦姑娘青蔥般的玉手,隨後用另一隻手開始收拾瓷器碎片。
忽而間被人攥住手掌,秦姑娘心裡一陣慌亂,試著掙脫了下卻發現陳水抓的異常的緊。
陳水三兩下把殘片收好,抓起那張蔥油餅後,這才把她的手放開。
“幽林,出什麽事了?”煎餅攤前的秦老漢注意到這邊的情況,擔心孫女受欺負,心急之下喊出了聲。
“原來你叫秦幽林啊。”陳水眼中浮現一抹壞笑。
“沒事,陳公子在幫忙收拾。”秦幽林回應。
秦老漢看了這邊一眼,見真的沒什麽其他狀況,便又放下心來,回過頭繼續煎餅。
“陳公子...我幫你換一張餅吧。”秦幽林低著頭小聲說道。
“糧食來之不易,不過是掉在地上了而已,還能吃。”
陳水無所謂的擺擺手,說著便把蔥油餅塞進嘴裡咬了兩口, “這煎餅可真白啊.....”
“白?”秦幽林疑惑又害怕的偷偷看了他一眼。
“嗯,真的很白,秦姑娘。”
陳水笑嘻嘻的衝她眨了眨眼。
秦幽林臉上浮現一抹紅暈,旋即迅速低下頭,轉身快步躲到煎餅攤前去了。
陳水看著她逃離,眼中滿是笑意。
一直到秦幽林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他這才回頭看向李淳。
此時的李淳用一種無比古怪的神色直視陳水,如果說陳水之前說的那句“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讓李淳對他的印象有所改觀的話,剛才珍惜糧食的言論則讓李淳心中觸動不已。
李淳出身不好,家中自幼便十分貧困,吃了上頓沒下頓,時常有揭不開鍋的時候。所以他比蘇家絕大部分人都要更為珍稀糧食,也看不慣那些浪費糧食的行為。
而陳水是出身京城的世家公子,現在到了蘇家也是貴客,像這樣的紈絝子弟如何能體恤到百姓的艱難?
他們應該是每天大吃大喝、遛鳥逛青樓才對,可陳水卻用事實給他上了一課——人不可貌相。
“愣著幹嘛?想吃你啊?那這個給你,我再買一個。”
陳水揚了揚手裡還剩半張的蔥油餅,隨後遞到李淳面前。
李淳下意識的看了眼餅,發現剛才陳水吃的都是不沾到泥屑的部分,而剩下的則灰蒙蒙的布滿粉塵,柔和的臉色頓時又恢復了冰冷。
“我不餓。”
“哦。”
“咕咕咕.......”李淳的肚子不合時宜的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