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大家的質疑,懷恩從容地地從身邊小太監的手中把錦盒打開,取出畫軸,“陛下,您見過還初先生真跡,東宮的侍講學士李東陽又曾拜還初先生為師,必然也見過先生的真跡,還有在座有不少大人都是飽學之士,雖不一定見過真跡,但不少大人的手中定當珍藏過先生真跡的拓印貼或臨摹貼。老奴請陛下及諸位大人一起鑒別此畫上的字跡真假?”
懷恩說完,將畫軸展開,一副栩栩如生的畫作展現出來,朱見深不由自主的起身離了座位,走到字畫跟前細細觀看。
朱佑樘一直跪在地上低著頭,未曾發言,此時也微微抬頭,目光鎖在了畫作,那雙看不到底的幽深黑眸在今夜第一次起了一絲波瀾,隨即平複下去。
李東陽也隨著其他大臣圍了過去,一看到畫的內容,先是吃了一驚,這幅畫赫然就是太子朱佑樘親手所畫後又“賣”與張玥的“彭祖戲鬼差”,唯一的區別是原本畫的左上方空白地方竟被人題了一句話——“天生奇才修養其身,壽壓八百始脫紅塵”,落款是玄微書院葉應明題,欽印的內容是自誠二字。
幾個字寫的瀟灑飄逸,讓人賞心悅目,若剛才還是吃驚,此時李東陽感覺自己的腦子已不夠用了。這分明是老師的親筆字跡,而且老師的印鑒也是千真萬確的。難道老師來了京城?
旁邊的朱見深沉默不語,有些舉棋不定,圍觀的大臣面面相覷,無人敢表態,默默地觀看了一會,朱見深開口道,“李愛卿?”
李東陽趕緊上前,“微臣在。”
“還初先生是你的老師,你怎麽看?”
“啟稟皇上,臣已細細看過,此畫上的題字的確是家師的真跡,連那印鑒也是家事常用的自誠印,絕不會假。”
朱見深點了點頭,“朕跟你想的一樣,朕看這畫上的字跡也是還初先生的真跡,先生的書法已入化境,如仙人所寫一般!此物隻應天上得啊!這是無價之寶啊!”
朱見深的話音一落,後面的大臣也紛紛傳來一陣讚歎聲,懷恩微微欠身,對皇上行禮道,“陛下得此寶物,必將福壽綿長,老奴剛才聽送畫的人說,此畫是太子殿下親手所畫,為向還初先生求字,在先生門前苦求多日,方打動先生。太子殿下對您的孝心和忠心日月可鑒啊!”
大臣中有少許人也隨著懷恩稱讚起太子的孝心。朱見深扭頭望向仍跪在地上的朱佑樘,眼中露出一絲讚許之色,他走到朱佑樘跟前,順手扶起朱佑樘,“嗯,佑樘,起來吧。”
朱佑樘站起身來,恭順的站在朱見深身前,朱見深用手輕輕拍了拍朱佑樘的肩膀,笑道,“佑樘,你的壽禮朕很喜歡,做得好。”
朱佑樘說道,“謝父皇稱讚,兒臣願父皇萬壽無疆。”
朱見深點了點頭,“好,懷恩,此畫今日宴會就懸掛在此,為朕的壽宴增添光彩,待壽宴結束後小心裝好送到朕的寢宮。”
懷恩趕緊低頭應旨。
“諸位愛卿繼續飲宴吧。”
說完朱見深又看了朱佑樘一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身旁的朱佑樘嬪妃、大臣紛紛向朱見深敬酒恭賀獲得皇上獲得真跡寶墨。宴會又恢復了之前的熱鬧景象,朱佑樘默默地回到了座位,仍是少言寡語。
達延可汗一直看戲般把剛才宴會的上的情景納入眼中,他的眸光在了朱見深、萬貴妃,萬安身上掃視了一圈,最後鎖在朱佑樘身上,眸光深遠起來。
秋夜涼風習習,
月色映照在金碧輝煌的紫禁城宮牆上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因為來的匆忙,張玥今日只是套了件薄薄的男子長衫就隨蕭敬來了皇宮,如今已經在宮門外站了二個多時辰了,等待宮宴結束。她感覺自己的腰和腿又酸又麻,之前被打傷的胸口似乎也開始在隱隱作痛,他旁邊站的是正在不時地順著宮門向內眺望的蕭敬。
張玥輕輕地敲了幾下腰,瞟了一眼宮門口肅穆而立的皇宮侍衛,小聲的跟蕭敬說,“阿敬,你說我要是坐在地上歇一會兒,那些侍衛們不會來抓我吧?”
蕭敬白了張玥一眼,“你還有臉坐,你那辦法也不知道行不行的通?會不會害了殿下?我剛才給我師傅送去時,多怕師傅罵我胡鬧,想不到師傅竟然聽從了你的辦法。拿著畫作進去了,你這法子若救不了殿下,雜家饒不了你,哼!還有臉坐!繼續站著!”
張玥被噎得沒話,心中隻好暗自腹誹了一下蕭敬。今日當她從蕭敬嘴裡知道太子的危險處境後,她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念頭,就是模仿師傅字跡再寫一副字,反正她模仿師傅的字跡,連大師兄都分不出來,況且師傅那枚“自誠印”,她一直喜歡的不得了,早就從師傅那裡討了過來,雖然這樣做會泄漏她左手的書法水平,但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現在她對自己寫的“贗品”能不能過關,倒是不那麽擔心了。因為她擔心的是穿這麽少再這麽站下去,非得被吹出個傷寒不可,她小心翼翼的跺了跺腳,活動一下酸麻的腿,蕭敬聽到她的跺腳聲,回頭給了她一記刀眼,張玥吐了吐舌頭。
此時,從宮外緩緩駛來一輛華麗的馬車,張玥好奇的望過去,這麽晚了,是誰來皇宮呢。只見一個年輕男子從馬車上走了下來,這男子身著褐紅色長衫,長著一張極其妖豔的臉蛋,一雙丹鳳眼,兩彎柳葉眉,扭扭的向宮門走了過來,走到宮門前,他那雙丹鳳眼輕佻地掃了一眼蕭敬和張玥,張玥感覺此人看自己時,自己的後脖頸升起一股涼氣。丹鳳眼男子的目光在張玥的臉上停頓了一下,
“呦, 這是哪個宮的小哥啊?沒見過呀,長得這麽俊俏啊!”
張玥懵了,她這是被調戲了嗎?旁邊的蕭敬皺了皺眉,朗聲說道,“東宮首領太監蕭敬見過大人,此人是霧靈山玄微書院門下弟子,是專程給皇上送賀禮而來的。賀禮已經呈給聖上,現在此隨雜家一起等候殿下。”
丹鳳眼眸光閃過一絲精光,發出一個妖嬈的笑容,“東宮的蕭內侍啊,你不說我還真沒猜到,這位俊俏哥兒原來是玄微書院的高徒啊,難怪長得一表人才、我見猶憐啊!”
蕭敬剛要說什麽,此時從宮內匆匆跑來了一個小太監,走到丹鳳眼跟前,“繼大人,宮宴結束了,陛下召您速去寢宮覲見!”
丹鳳眼忙說道,“好,我這就去。”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張玥,轉身隨小太監入宮去了。
張玥望著丹鳳眼的背影,小聲問蕭敬,“阿敬,這不男不女的是誰啊?”
蕭敬怪異地看了她一眼,“不男不女,你這評價還真……貼切,他叫繼曉,如今可是陛下身邊最受寵信的傳奉官。精通煉製各種功效的丹藥,尤擅房中之術……,哎呀,雜家跟你說這些做什麽,此人陰險狡詐,你就記住,以後看到他能避多遠就多遠。”
“哦!”張玥點了點頭,心想這個皇宮真是讓她不舒服極了,第一次來就被“罰站”這麽久,以後就算八抬大轎請她來,她都不來了。怎麽還可能遇到這些宮中的“紅人”。
又一陣涼風襲來,張玥感覺自己的後背都已經被涼風吹透了。正這時,宮門那邊陸續走出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