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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後是一陣沉悶的腳步聲，一邊走一邊找，聽得出來步伐並不快，但至少是離他們的位置慢慢遠去。

　彼時，她才松了半口氣，還有半口吊著。

　抬頭盡量以往常自然的語氣“你爺爺他老人家不是教導你不可向惡勢力低頭嗎”

　望進她的眼睛，他說“還有後半句我沒告訴你”

　“是什麽”

　“也不能硬碰硬”

　聽了這話，她微微攏了攏柳眉，好氣又好笑。

　他們人沒走遠，兩人講話壓著聲音，她的氣息也還未平穩下來，額上的汗沾濕了幾縷秀發，不知為何，竟添了幾分魅惑！

　孔林盡量地讓自己心如止水，目光直直地穿過她的肩膀投射在灰暗的牆面。

　覺得不說話的氛圍著實有些尷尬，她壓低了聲音問“我們要在這裡躲到什麽時候”

　“他們還沒走遠，要是不怕被抓到，你可以先出去”

　這種獨一無二的嗓子隔著如此近的距離飄進耳膜，鬼使神差地生出一種蠱惑的魔力！

　在他看不見的角度懊惱地閉了閉眼，為初暗自勸自己要理智一點。

　然後故作追究“也不知道是因為誰我才跑得這麽累”

　“你明明教舞蹈的，運動應該是你的強項吧”他目光看著牆，嘴角帶著一縷笑。

　而她是看不到的。

　“跑步能跟跳舞相提並論嗎”

　“都屬於運動的范疇”

　“那按你這樣說，舞蹈老師都可以做短長跑運動員”

　他低下頭看她“對啊，為什麽你不做”

　既理直氣壯又理所應當的語氣。

　抬起頭，瑩亮的眸瞪了他一眼“絕交吧”

　“多久”

　“半個小時”

　“太久了”

　“沒得商量”

　最後一句話音落，她便果真不再說話了，而後旁光瞧見他悄悄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上的時間。

　抿了抿唇，她忍著笑。

　他們站了一會兒，耳聽著那幫人的聲音越來越遠，到最後消失。

　腳上還穿著高跟鞋，先前跑了這麽久，這會又僵著身體站這麽久，為初越發站立難安。

　抬頭瞄了瞄眼前的男人，數分鍾前她就想問——什麽時候可以出去。

　不過絕交是她提出來的，總不能她自己先認輸了。

　余光朝她的腳下看了看，孔林沒有說話，卻是扶著她自己先出去。

　“欸~”她一急，一隻手拉住他。

　他卻是徑自蹲下來解開鞋帶。

　不知他要做什麽，唯怕那些人還沒走遠，她的目光不安地不時朝外面看去。

　脫掉腳上的鞋子，就著襪子踩在不甚平坦的磚面，他將自己的鞋子平整地放到她腳邊，而後起身看著她，說“放心，他們走了”

　早就走了。

　看看腳下的鞋子，又看看他，想問他這樣是要做什麽。

　不過出於傲氣，自然是沒問的。

　看她遲遲不作為“快點換上，我不保證他們會不會隨時回頭”

　聞言她倒沒再猶豫，抬起一隻腳解開高跟鞋上的扣子，一隻手下意識地往他的方向探去，身前的男人默契地伸出手扶住她的。

　一切——好像都那麽自然。

　待到她換上他的鞋，就要蹲下去系上鞋帶，眼前的人松開了對她的攙扶，比她快一步蹲在她跟前，一雙手已經熟練地為她綁上鞋帶。

　為初有些微的愣住，而這期間他已經起身，接過她手裡的高跟鞋“走吧，趁他們還沒回來”

　收回自己遊走的神緒，看了看那雙已經在他的手指勾著的女鞋，張口想問怎麽出去，忽然想起他們絕交中，又咽了下去。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這個男人不禁笑了笑，拉起她的手腕“走吧”

　一高一低的身影在夜色下被拉得細長，與月色和諧相融，恰似一副暈染在布上的朦朧美景！

　憑著記憶，孔林順利地在夜幕中將她帶了出去，白色的保姆車尚停在路邊，估計那幾人已經繞不出來了。

　為初有些詫異，她原沒抱多大希望，進去時七拐八拐繞來繞去，每一面牆都大同小異，叫她在這樣的夜色裡找出口，實在是難度不小。

　先開了車門讓她上車，他又繞到後車廂拿了一雙棉拖放到她腳邊“換上這雙舒服點”

　等他繞到那頭上車時，她已將換下的男鞋擱到駕駛座下面，用眼神道了聲謝——還是沒說話。

　他失笑，穿上鞋子，發動車輛。

　20分鍾後，車子停在了翡翠園大門前。

　解開安全帶，為初面向他，微笑，頷首，而後拉開車門，動作乾淨利落，優雅得體。

　揚唇無奈笑，他跟著下了車，低聲喊“木為初小姐”

　走出幾步的佳人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抬起手腕點了點，朝她示意“30分鍾到了”

　拿出手機，她編輯一段文字，發送過去後看著他。

　須臾，聽到提示音，他也看著她，一邊拿出手機。

　(我的小心臟還沒安穩下來，再加30吧)

　他笑。

　“送你到家門口也總該贈我句謝謝吧”

　難不倒她。

　伸手拇指彎曲朝他點了兩下——以手語表示對他的感謝！

　“你可真是機靈”

　聳聳肩，被誇的人很好意思的收下了，而後提著自己的高跟鞋，踏著他大大的棉拖，轉身優雅地走了。

　他便在後面看著她一路進入了公寓大樓，喃喃笑說“果真頭也沒回一個，真酷”

　………

　為初回到家，臉上淡淡的笑意還沒落下，一邊換下拖鞋“媽，我回來了”

　在廚房裡洗杯具和水果盤一弦聽到聲音，探出頭來“我給你留了水果，吃完了再洗澡吧”

　說罷擦了擦手，將放在一旁用籃子蓋好的小果盤拿到了茶幾上。

　她走進去，看到桌上擺放的禮盒與拆開了的果籃，有些疑惑，一邊坐下拿起果盤上的簽子，一邊問“怎麽會有這些東西”

　一弦背對著女兒，聽到問話隨口回答“念北剛剛來過了，他沒跟你說嗎”

　話一入耳，剛送到嘴邊的水果頓住，臉上的平淡輕松凝結下來。

　母親還未知，自顧自地說著“他前腳剛走你後腳就回來了，我叫他多等一下，他非說這麽晚了怕耽誤你休息，你說這孩子”

　將水果擱回到果盤裡，為初淡漠地掃了一眼桌上的東西。

　這邊一弦得不到回應，將水漬擦拭乾淨“你們兩個吵架了嗎，我看他言語間總有點想向我跟你認錯的嫌疑”

　“以後我不在，他來就不要開門了”

　“你這是什麽話，念北是你男朋友，人家好心好意來看我們，哪能你不在就把人鎖外邊”

　她口吻淡涼，不是對母親“媽，你別把所有人都想得這麽單純”

　一弦不以為然“這又是哪兒跟哪兒”

　“從前只在你生日才上門一次的人，現在隔三差五來看你，你信他的孝心嗎”

　回頭掃了女兒一眼，不讚同地皺了皺眉“你這話就嚴重了”

　又回過身去做自己的事，一邊敦敦教導“不管念北對你媽是什麽心，將來你們是要結婚的人，他對你好，那所有的一切媽都可以容忍”

　懊惱的閉了閉眼，但凡提及那個人，母親言語裡都是盼著念著他們能步入婚姻殿堂，為初已經不想再讓她繼續蒙在鼓裡。

　“我們分手了”這麽一句話卻淡淡地丟下，然後起身準備回房。

　可對一弦來說，卻是重磅炸藥。

　擦拭盤子的手當下頓住，臉上的神情凝固了半秒，而後擱下手裡的東西，回身“站住”

　她的步伐，便停了下來。

　母親一臉嚴肅“你剛剛說什麽”

　為初轉過身“那個人跟我沒有任何關系了，以後不要讓他進門了”

　心臟驟痛了下，聲音拔高了些許“你說什麽糊塗話，無緣無故分什麽手”

　解釋“我們分手有一段時間了，不是衝動。媽，一時半會你接受不了我理解，過幾天就習慣了”

　“習慣什麽”她斥。

　極力忍著情緒“誰提的分手”

　“我”

　當下頭痛得扶額“你當感情是兒戲嗎?說分手就分手，媽好不容易盼你交了一個男朋友，他上進，對你好，家裡條件也好，有什麽你不滿意的，啊?”

　“難怪這段時間他總過來，難怪我覺得他總想認錯，你提的分手，人家登門來認錯，你還有什麽好矯情的”

　越說越氣，氣得站不住，一屁股坐了下來。

　深感疲憊與無奈，為初倒了一杯溫水，送到母親跟前“你再氣也是徒勞，事情已經成定局”

　一抬手，她掃掉女兒手裡的水杯，水灑到後者的手上，杯子應聲落地，在地板上滾了兩圈。

　抬頭怒瞪她“知道我會生氣，為什麽還要分手，媽這一輩子就守著你盼著你，為什麽你事事以自己為先，從來不想想你媽的苦楚”

　她沉默了稍許，才開聲“分手跟我對你好與不好沒有任何關系，不管將來我孑然一身或跟別人組成家庭，我還是會養你、照顧你”

　“我要的是別人養你、照顧你，不是我變成你的累贅”

　如果說之前她都以勸說的語氣希望母親不要那麽惱怒難受，到彼時聽到這一句，為初才終於有些生氣“什麽叫你是我的累贅，你是我媽，生我養我，我照顧你百年也是天經地義”

　可一弦沒有半分軟化“總之，我不讚成你們分手，你把手機拿來”

　“做什麽”

　“我給念北打電話讓他回來，你好好跟他說，分手這件事就當沒有發生過，而且他這麽誠心地登門，明顯就不想跟你分開，有台階你就快下”

　說罷，起身去拿她茶幾上的手機。

　“媽~”她倍感無奈，伸手去奪。

　一弦不放手“你走開”

　“媽，你別鬧了”

　手機終究被她搶了回來。

　見狀，一弦更是生氣“你還當不當我是你媽了”

　“總之這件事已經沒有轉圜的余地”

　話畢彎腰撿起地上的水杯，放到水龍頭下衝洗乾淨放回原位，轉身對母親說“明天你還要早起，我們不要再談了”

　鬱氣縈繞在胸口，看著自己女兒對念北蠻不在乎的姿態，一弦是又氣又難受。

　進房拿上睡衣進入洗手間，為初關上門，脫掉身上的裙子，打開花灑。

　滋啦啦的水花傾瀉而下，她仰著頭，溫熱的水打到臉上與腦袋——是暖和的感覺。

　她閉著眼睛，不知是否水花衝撞的原因，一雙柳眉，未曾舒展過。

　沒有動彈，就這般任由水流傾下，不停不歇地打在自己的臉上，一分鍾，一分半，直到胸腔裡的氧氣都耗光了，才猛然睜開眼睛低頭張嘴大口大口的呼吸。

　等到呼吸平緩，又像一個無事人，擠了洗發水，清洗頭髮。

　清洗掉一身的疲憊，用毛巾包好頭髮，伸手剛欲拿起盥洗台上的牙刷，視線觸碰到一旁母親的，探手的動作頓住。

　她的眼睛看不出情緒，分不清是真的沒有波瀾，還是將眼淚都吞到了肚子。

　須臾移開了目光，神情又恢復正常，拿起自己的牙刷。

　………

　《言書閣》.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練習室內，是為初數拍的聲音——溫淡而專業。

　“二二三四，五噠六……側身下腰…..”

　偌大一面玻璃裡折射出一群曼妙的身影，起舞翩翩，身段柔軟！

　嫋嫋余音在耳畔環繞，眾人跟著音樂與老師的拍子有節奏帶情感地跳出古典舞所要的旖旎動人！

　樂聲停，舞姿收“今天動作熟練了很多，表情也到位，先喝口水休息五分鍾”

　哀歎聲四起，老師一發號施令，其中幾名同學似散了架般頓時就跌坐在平整的地面。

　其他同學也是大喘息，一邊去拿各自的水瓶。

　見狀，為初微微一笑，已是見怪不怪。

　一邊擰開水瓶仰頭喝水，一邊打開手機，發現一通未接來電。

　回撥了過去，那頭很快接起。

　“為初， 在忙嗎?”是卜怡。

　“在上課，你找我有什麽事?”

　“我中午有時間，想說把學生的資料帶過去給你”

　“可我還沒下課，不如晚點我去找你吧”

　“你別跑來跑去了，坐車也麻煩，我去《言書閣》找你吧，你抽得出時間嗎”

　聞言，她抬首看了看牆上的時鍾“1點到2點半我有一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你方便嗎”

　“沒問題，我現在過去找你”

　“那好，舞蹈室旁邊有一間茶廊，我在那裡等你”

　“好”

　兩人約好了時間地點，收了線闔上水杯蓋，轉身朝學員們道“好，我們繼續上課，這一次我不數拍子，同學們嘗試一下能不能準確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