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只有二人,開著錄音跟監控,光線強烈,冷氣充足。
“知道為什麽把你抓來嗎”
“阿sir,你們無緣無故地把我弄到這,還反過來問我,有意思嗎?”
江sir語氣夾滿嘲諷“那你做的事倒是挺有意思哈”
“阿sir,我行的端坐的正,你可不要含沙射影的汙蔑我”
手探向被自己扔在一旁的文件袋,從裡頭抽出幾張紙丟到黃國華面前,後者看了對方一眼,狀似滿不在乎地拿起來。
“虛開發票,把資金從A戶轉到B戶,再由B戶轉到C戶,最後進入你的口袋,你知道你這行話叫什麽嗎?洗黑錢”
一樁樁讀出他的罪狀“非法竊取他人信息,非法幫助顧客在網上發布個人信息,非法竊取競標標底…….看來你這行業翹楚的名號也不是浪得虛名”
江sir爆出的罪名越多,黃國華臉上的淡定便慢慢裂開了一道縫,紙上的文字與對方的言語化成了一把匕首,加速地把那道縫隙劃得更開闊。
“最重要的,你非法販麥婦女,還是主犯,一系列的案件壓下來,我看你這輩子就別妄想自由了”
“呵”聞聲,黃國華用冷笑代替慌亂。“你說是就是啊?這些事情我沒有做過,警察就可以隨便冤枉人?”
“沒有充足的證據我們是不會興師動眾查封你的偵探社…..”
他頓時疾言厲色“你們把我的公司查封了?”
“現在你最應該關心的是自己能不能出得了這牢籠”
話畢,從袋子裡再取出一張素描紙,平整地攤在他面前“認識這三個人嗎”
紙上有三個人的肖像,旁邊標注著號碼,黃國華目光很是警惕,並未說話,事實他也不知道。
“不認識正常,但我給你說說你與這三人的關系你就清楚了”
“1號我想你是最熟悉的,通常他稱呼你為吽老板…..”這話江sir尚未說完,便見對面人的臉色變了變,可是很快就隱了去。
可他的眼睛跟監控早已看得清清楚楚,若無其事地繼續“這是你的下家,你將被販賣者的信息賣給對方,再收取相應的金額。2號跟3號我想你們沒有直接聯系過,起碼我們沒查到你們聯系的記錄”這話的言下之意就是他跟1號聯系的記錄,他們自有一本帳。
“2、3號是你們的最後一線,綁人、交易,都由他們執行,你們屬於三條不同的分支,卻彼此都得相連著”
“阿sir,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律師呢,你們不要想著趁我律師來之前套我的話,你說的這些事我都沒做過”黃國華盡量掩飾內心的驚懼,只有一張嘴巴尚還硬得很。
……..
拳擊館。
幾個月下來,三月已經跟守著自己的木頭混得也算是有點交情,起碼已經不那麽排斥對方了。
她自己無聊得緊,登上箱子想看看門外的人在做什麽,透過小窗,見他又在上上下下地穿針引線。
“這十字繡你繡來幹嘛”語氣有些不耐也有些嫌棄。
聽得聲音,木頭頭也不抬,針頭穿過另一面“你管我”
“賣錢啊?你覺得能賣幾個錢?”
當事人沒有理會。
她又繼續說“還不如出去隨便找間遊戲館飯店什麽的做個兼職,比你在這繡個勞什子圖畫賺錢多了”
“……..”
“你們做這些的,有工資收嗎,是不是像尋常公司那樣每個月固定領錢?”
沒有回答。
“你每天這麽守著我,那個爛人給你多少工資啊,他的錢怎麽來的,是不是都是見不得光的”
“像他那種人,金錢來源肯定都是不乾不淨的,問你也是白問”
“哎….哎…..木頭,能不能看我一眼”
他還真就看了她一眼,只是看一眼,又繼續埋頭繡圖去。
“嘖…..”這不理不睬的態度讓三月很是不服氣。
不過想到自己的目的,語氣還是稍微客氣一點的“你想不想吃螺螄粉啊”先旁敲側擊。
“你說在這待著也是無聊,不如我們吃個粉吧”
“……..”
“哎,你吃過螺螄粉嗎,你不要以為它臭,吃起來巨好吃的”
一直被騷擾的木頭終於忍無可忍“你有完沒完”
三月目光一閃,臉色微微一變,忙跳下箱子,噔噔瞪把箱子推到一邊去。
以為是自己威懾住了對方,木頭還來不及得意,忽然覺得氣壓有點低,轉頭去看,蹭地站了起來“二….二少爺好”
這麽大個人,站在那裡竟然無聲無息的。
殷商走過來,單手插在口袋裡,一隻手夾著根香煙,吐出一口煙霧,面上沒有什麽表情,不羈又冷傲。
經過木頭身邊時,那雙眼睛睇六他一眼,似乎含著些深意,但木頭分辨不出那是什麽意思。
“把門開了”
“是”
三月將箱子推到了角落裡,自己盤腿坐上去,祈禱著那爛人不要進來。
天不遂人願,她聽到厚重的大門開啟的聲音,然後是慢慢往裡走的腳步聲。
她在貨架邊上,那個爛人進來也只是直接往裡面走,沒有留意到她。
就這麽看著他的背影,覺著對方連背影都是這麽讓人呢討厭的,這麽想著,低頭看看四周,隨手抓起貨架上廢棄的拳擊手套,作勢要朝那人扔過去。
似乎背後長了眼睛,他忽然轉過身來,四目相對,她的手勢還停留在待扔不扔的階段。
三月內心有些發怵,決定先發製人“看….看什麽看”然後假裝若無其事地把手套放下。
他抽著煙,白色的煙霧令他的面容有些模糊。
“過來”很淡漠的命令。
眼底藏著戒備,三月動也不動。
“你是選擇自己過來還是我過去”
話裡的警告意味十足,盡管她很不甘,可還是妥協比較好。
隻好磨磨蹭蹭地把腳放下來,慢吞吞地走過去。
“你又想什麽肮髒的法子對付我?”
“跟木頭很熟?”
她白他一眼,轉身坐到自己床上,低聲咒罵了句“神經病”
“你說什麽”
她自然沒膽子再說一次。
吸盡最後一口煙,他把煙頭扔到地上,碾熄了,嘴裡沒有感情地說著“跟我去個地方”
聞言,警惕心頓時四起“去哪裡”
問也白問,她的問題自然得不到回答。
………
這是三月被關的數月來,第一次從地下室來到上面,原本應是天花板的白牆自動挪開,在外面看,就是一張平凡不惹人疑的拳擊台。
一從底下鑽出來,她便著急地張望四周,企圖看清周遭的環境好為以後有機會逃跑做準備,可不待她注意環境,目光所到之處,都是清一色黑色衣服的男人,人人目光都像是釘在了她身上,三月在那一雙雙眼睛裡看到了凶惡,就好像那些人隨時都準備衝上來揍她一般。
她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沒發現自己跟殷商的距離越拉越遠,直到看到幾個男人手握成拳往她的方向邁了幾步。頓時嚇得她小跑追上前面的男人,寸步不離地貼在他身後半步的位置。
走在前面的殷商回過頭來,低頭睨了眼身後小雞仔似的女孩,然後又看了看場館內的眾多手下,眼神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
那些人便紛紛撤離了對三月的鞭笞目光。
她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頭,直到上了車,那種芒刺在背的感覺才徹底消失。
“咚咚咚”有人敲響了車窗玻璃,讓原本就緊張的她當即被嚇得打了個激靈。
駕駛座的殷商朝她掃去一眼,這才降下了車窗。
一張臉出現在外頭“二少爺,我來開車吧”
看到的是不太凶的阿雍,三月才稍微安下心來,小心翼翼地觀察周圍的環境。
這是廠區嗎,只有零丁的幾幢房子沒有規則的坐落四周,靜悄悄的。
透過後視鏡朝後面出來的地方去看——《無妄.拳擊館》。
這廂殷商將她的小動作都看在眼裡,只不過對阿雍說“你留在場館”
“二少爺,現在圈子裡不太平”阿雍不放心他一個人去。
“你看著他們訓練”
沒敢再反駁“是”
阿雍走後,怕被旁邊爛人發現,三月已經停止了到處偷瞄的行徑。
奈何人家早已盡收眼底“就算帶你熟悉完這片地帶,你覺得你能在他們的眼皮底下走出場館?”一邊說話一邊遊刃有余地系上安全帶。
聞言,她心裡咯噔了一下,之後便是不服氣“眼睛長在我身上,我看哪關你什麽事”
“你怕他們倒是不怕我?”
“我什麽時候怕了,你們都是一丘之貉”
“那好”他口吻淡漠,在三月狐疑他要幹什麽時,只見對方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然後說“出來把人帶回去,我要出去一趟,要做什麽你們隨便”
瞬時間,她的心高高提了起來,趕忙扒著座椅回頭警惕地看著場館的大門,一邊謾罵“你真是個爛人”
“如果不怕甩飛,就別系安全帶”
急忙坐好扣上安全帶,就怕裡面走出來一個人真把她拎出去。
他面無表情地發動車子,駛出這片區域。
一路上的環境隻給三月帶來陌生感,她確定自己從小到大沒來過這裡。
“你要帶我去哪裡”
“怕賣了你?”
“我求之不得,也好過被你日夜地關著”
“想離開?把我想知道的信息說出來,自然會放你離開”語氣一貫的涼薄。
“我覺得你們腦袋都有坑,真話假話分不出來”
他轉過臉來,銳利的眸落在她臉上“我看你皮倒是硬得很”
“我看你脾氣也跟下水道一樣,臭得很”一點都不肯落下風。
車子一路行駛在暢通無阻的道路上,兩邊都是綠化帶,商鋪人家都少得可憐,過路的車也是風一般就過去了,任三月心思怎麽轉,也無法向人求救。
怕他真把自己帶去什麽地方“我要去廁所”
“忍著”
她豎著一雙細眉“這怎麽忍”
“忍不了就拉在車上”
“你…..”被氣得語噎。
車子還繼續行駛著,路上一個鬼影都沒有。
她不死心“我拉車上了?”
開車的人一臉冷硬。
“我真的拉車上了”
除了輪胎碾過馬路的聲音,她得不到一丁點回應。
翻了個白眼,忿氣地雙手抱胸,一句話也沒再說過。
車子往前駛啊駛,經過一片鮮花種植場,一名樸素裝扮的阿婆隨意地在路邊支了個攤,向過路的行人販賣鮮花。
車子在攤子前停下,終於看見其他人,三月的心都提了起來,張口就要呼救,可放眼望去,附近只看得見這麽一位阿婆,她要是喊了,只怕阿婆還沒反應過來,這個爛人已經將她帶到其他地方活剝了。
這個殺千刀的,肯定是打著她不敢輕舉妄動的主意,才那麽肆無忌憚地把車停下來。
這麽想著,轉頭瞪他,恨不得自己此刻是隻狗,把他咬死才解氣。
他把車窗降下來, 外頭的阿婆友好地招呼“年輕人,要買花嗎”
淡漠的眼在木板與桶裡的鮮花掃了一眼“一束菊花”
“菊花?”那阿婆以為自己聽錯了,眼睛不禁朝副駕駛的女孩看了一眼,看她怒氣衝衝地,以為這小情侶吵架鬧別扭,又見她朝自己急切睇張嘴用口型說了兩個字。
阿婆沒留意,轉頭笑著提醒殷商“年輕人,白菊可不能輕易送人的,你這一送出手,女朋友更是要生氣了”
這邊,趁著兩個人說話的空隙,三月小心地把手探向車門,可任憑她如何按來拉去,車子早已上了鎖,再動也是徒勞無功罷了。
她心急如焚,看著只有稀疏的幾輛車從馬路上飛馳而過,祈求有一輛能像他們這樣停下來,她便有機會獲救。
這邊殷商說“就拿一束菊花”
看對方沒有改變心意的意思,阿婆也沒有再勸“我這裡沒有花店那些包裝紙之類的,只是隨意綁一下,年輕人介不介意”
“綁吧”
阿婆便一邊挑選些好的,一邊問“要幾支啊”
“44”
這數字,又引得阿婆差點搖頭失笑,自顧自地嘀咕“現在的年輕人吵架都吵得這樣凶的”
殷商給了錢,將花拿過來扔到她腿上,菊花沾了水,水珠濺到她身上,她的眼睛只看著車窗緩緩拉上去,眼瞧著唯一遇見的救星就要錯失,那一瞬間又急又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