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放過我,你放過我好不好”她痛苦地哀求著,眼淚成串滾下來。
額上有青筋冒出,他厲聲道“讓阿茶立刻滾下來”
他口中的人正巧走到門口,聽聞這樣駭人的聲音,腳步頓住神情一凜,忙重抬腳加快步伐。
“二少爺”上前喚一聲。
殷商抬頭,目光對上他的,翻滾著凌厲與不可置喙“醫治她”
“是”他蹲下來,將醫藥箱放在一旁。
下來前阿雍已提醒過他帶上箱子,如今看二少爺的反應,這件事怕是阿雍自己的決定。
這藥是他調製的,發作時是什麽樣子他最清楚不過,就算注入解薬,這痛苦也不會立刻就減輕。
手腳利落地拿出針管注入解薬,正欲在她的脖子血管處注入,一抬頭看到脖子的現狀,根本無從下手,隻得在上臂的血管注入進去,可這樣藥效會擴散得更慢一些。
幾分鍾過去,她的痛苦依然沒減少,她痛不欲生,恨殷商不能讓她一頭撞死了過去。
殷商緊盯著她,看她半點沒緩解的樣子,厲聲問“為什麽還是這樣”
阿茶如實說“最少要半個小時症狀才能緩解”
他大大的手掌抓著她手腕的位置,三月慢慢地收攏五指,握住他的拇指,這奇異的觸感讓他斂下眼簾往手上看去,這樣涇渭分明的一幕,卻讓他的心臟莫名一痛。
他抬起眼簾,聲音很冷“給她打鎮痛劑,要立刻見效”
往日可以跟二少爺打趣揶揄,可這種時候阿茶不敢有所違背,從箱子裡找出一管都要上千的鎮痛劑,注射進她手臂上的血管之中。
她的眼淚還在掉,眉頭從未舒展開來,直到幾分鍾後痛苦慢慢地減少。
他這才屏退了阿茶跟木頭,密閉的空間只剩下他跟她兩個人。
她已經沒有再掙扎,像個玩偶一樣被他抱在懷裡,疲倦不堪地眨著眼睛。
她的臉色很白,殷商見過比她還白的臉色,可那是死人的。
臉色對比上這條纖細的脖子,竟讓他這樣的人覺得怵目驚心。
松開她的手腕,他欲把她抱到床上去,可稍稍一動,她便皺緊了眉頭難受吟叫,他便立刻又停了下來。
她的意識好像不怎麽清醒,睜著一雙殷紅的眼睛,可眼神是空洞的,像經歷了一場大浩劫,花光了她所有的意志與氣力。
他想確實是這樣的,如若不然,她怎麽甘願任他這樣抱在懷裡。
坐在地上的的時間越長,冷意越濃,他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裹在她單薄的身體上攏緊了一些。
後來,等到她疼痛已經消失了大半,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抱著她上到二樓的VIP室。
他在浴缸放滿了熱水,褪去她身上髒汙的衣服,把半夢半醒的人放進浴缸裡,然後取了一條乾淨的毛巾,浸過熱水,擦去她臉上的血汙,許是沒做過這樣的事,不知道分輕重,毛巾剛壓上去她便瑟縮了一下。
手頓在半空,他放輕了力道,但碰上去一會兒她便又本能地躲開,他換了一隻手試圖再減輕一些力道,然後看到原本拿著毛巾的右手掌心一片發紅,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是毛巾過燙了。
把毛巾展開,待過了幾秒溫度退卻一些,方才重新折起輕輕地在她臉頰上試了試——這次她沒再躲。
她泡在浴缸裡,他蹲在浴缸外,擦拭血汙的動作有些笨拙,但起碼是輕手輕腳的。
很神奇,這樣的場景他沒有生出半點其他的雜念!
擦乾淨臉上的髒汙,他清洗一遍毛巾,溫熱的乾淨毛巾稍稍碰上她的脖子,就讓半夢半醒的她疼得一陣輕微的顫栗。
那上頭都是撓破了皮的傷痕,一碰到水分便會刺激出疼痛。
殷商試圖放輕動作擦了兩次,可每每都會引來她更大反應的退縮,便沒敢再碰。
浴缸裡的水溫下降,他打開花灑又注了一些熱水進去,三月渾渾噩噩地,半夢半醒間感覺自己飄浮在一片廣袤無垠的海洋,海水是溫熱的。
直到她蒼白的臉逐漸回暖,他將她從浴缸裡抱起來裹上浴袍,放到外面的大床上。
門外阿茶等候了許久,聽到一些細碎的聲響方才又敲了一次門。
“二少爺”
聽聞是他的聲音,殷商冷冷道“進來”
手上拿著醫用托盤,阿茶開門而進。
“什麽事”
“她脖子上的傷需要處理”
他未發一語,阿茶領悟地上前來,把托盤擱置在一邊,在上頭拿了一瓶噴霧。
噴霧是透明瓶裝,看到裡頭是液體的殷商截斷他的治療“她的脖子碰到水不是會加劇疼痛?”
簡短的一句話讓阿茶內心有些複雜,說不出什麽感覺,但沒表現出來“這是清涼的藥劑,不會對傷痕產生刺激作用”
聞言,方才任他治療。
似乎已經睡著,三月眼睛闔著,看到藥劑噴上去時她並未有任何不適的反應,殷商才放下心來。
阿茶給她的脖子纏上一圈一圈的繃帶,最後將一個小袋擱到床頭櫃上,裡頭裝著用紙袋配置好的藥丸。
“她的喉管被灼傷了,需要服用三天藥,一日三次,飯後服,12個小時後我再來給她換脖子上的藥”
事畢,他退出房間,臨關上門前,忍不住回頭“二少爺,阿雍畢竟是出於忠心,希望你網開一面”
沒得到回答,他轉頭帶上門,站在門口卻是沒有立刻離開。
望著緊閉的門扉,他眉心有憂愁。
這個丫頭對二少爺而言,已經不單單只是敵人的女兒了。
………
一樓,休息室。
休息室房門緊閉,場館內的兄弟們不時側目,大多人不知道發生何事,隻先前看到二少爺親自抱著那個女人上樓。
阿雍雙膝跪地,垂首認錯,上身挺立。
殷商並未直接對他進行懲罰“說”
“我怕二少爺忘記她的身份,我們連墓碑的信息都還未問出來”他畢恭畢敬,如實回答。
“你是怕她勾引我,還是怕我為了兒女情長忘了自己的身份”他咬重最後幾個字。
“是我做錯,我甘願受罰”不管出於什麽,他違背二少爺的命令就是違背。
神色冷厲,殷商開了門,朝外頭叫一聲“莊兒”
場館外的莊兒聞聲趕來“二少爺,有什麽吩咐”
“找一根棍棒來”
幾乎是話音落,莊兒便立刻明白了主子的用意,面容立刻浮上為難與不忍,想求情,可也不敢忤逆“是”
約莫數分鍾後,莊兒折而複返,手上提了根棍棒,並不很粗壯。
坐在轉椅上,殷商看著跪在地上的男人“衣服脫掉”
沒有遲疑,阿雍抬手將上衣褪去。
“打”一聲令下。
莊兒是從大少爺那一代就已經跟著,深知二少爺的脾性,所以他連求情也不敢,一咬牙,棍棒打在雍哥的背部。
阿雍悶哼一聲,隨後緊抿雙唇,不讓任何聲音從嘴裡跳出。
幾棒子下去,背部已經出現紅色的傷痕,莊兒實在不忍,偷偷斜眼瞄了瞄主子,暗地裡減輕了力道。
擊打聲在沉寂的休息室有規律地此起彼伏,被打的人額上早已淌滿了汗水,背部的每一塊都透著醒目的紅腫。
再下手時,眼看著雍哥背後沒一處完好的地方,莊兒停了下來“二少爺,已經十六下了”
抬起眼簾,殷商沉冷的眼掃向跪著的男人,對比跪著的姿勢,他已經無法像開始時那樣挺立。
兩個男人都在等著他的答案,可最緊張的卻是懲罰者莊兒。
“出去”涼薄的唇終於吐出來兩個字。
“是”阿雍應聲,抓起地上的衣服,在莊兒的攙扶下站起來。
出去前,又聽聞命令“把衣服穿上”
他依言將上衣套回去,抬臂時拉扯到後背的傷痕,疼得他皺緊眉頭。
阿雍出去後,殷商冷聲又交代房裡的莊兒“叫阿茶去看看”
“欸”莊兒一喜,忙提著那棍棒出去找人。
人責罰完了,殷商叫人準備了一份食物,上到二樓VIP室,房門被他從外面反鎖,掏出鑰匙轉了幾圈。
進去時,床上的人已經醒來,睜著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天花板。
他站在床邊看她半晌,她沒有一點反應。
伏低身子把她抱起來,整理了一下枕頭靠墊,他讓她半坐在床上,將飯菜放到她身前。
“吃完飯吃藥”聲音低沉也淡漠,但似乎又跟往常有些不一樣。
可她看也沒看他,眼裡也沒有飯菜,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
他直接上手把她的手從被子裡拉出來,將筷子放進她手裡。
睫毛顫了顫,三月終於有了反應,卻是抬手將面前的飯菜嘩啦啦掃翻,餐具落到地面發出鏗鏘的清脆響聲,不多會兒便又歸於沉寂。
她看向近在咫尺的他,血絲依然存在的眼裡不再是空洞,而是滿滿的恨。
張開嘴,可是只有嘶啞的聲音艱難跳出來“你也會惺惺作態?不是一般有求於對方才作出這副嘴臉嗎”
“噢,對,我對你還有用,你要知道易安的墓位”
這麽兩句話,已經叫她呼吸不再平穩,撥翻飯菜的那一刹那就已經花光了她僅存的力氣。
片刻之間,他神情已覆上沉鬱。
他知道,這件事她以為是他交代做的。
這麽想,又將自己剛攀騰的火氣壓下去。
“還想留著你的嗓子就吃飯服藥”
可她當成了另一種意思“怕我啞了,從此之後更是撬不開我的嘴?”
坐在床畔,諱莫如深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著她,明明話說得很辛苦,可又要句句懟回他。
三月也這麽看著他,眼裡從前的懼意沒有,兩日來的折磨叫她生出了勇氣與他對抗。
沒有她想象中的對她動粗,他起身朝門外走去,三月以為他是就此離開,卻沒想到他又折而複返——她恨不得永遠也不要見到這個人。
兩個人對峙著,她身體無力,餓得手腳虛軟發抖,全靠意志支撐著。
不知道他剛才出去是為了什麽,回來也沒對她發難,隻坐到那邊沙發上去看著她。
沒多久,敲門聲忽然響起,在這死寂一般的房間裡顯得有些突兀。
煮飯師傅端著托盤進來,喊了一聲二少爺。
“擱到那邊去”他眉目冷漠,朝床頭櫃的方向示意了下。
“是”師傅將食物擱下,眼觀鼻鼻觀心,眼神不敢朝四處亂瞄。
“收拾一下”
走到飯菜撒落一地的位置,師傅手腳利落地把東西收拾好。
殷商走過來,看到碗裡不是自己交代的食物“為什麽是粥”
拿著撿起的飯菜站起身“阿茶先生說…..現在不適宜吃硬物,這幾天最好吃一些肉糜粥”不知道怎麽稱呼房間裡另一個人,師傅也就沒指名。
聞言,他擺了擺手,讓對方出去。
三月掃了一眼旁邊的肉粥,嫋嫋的香氣若有似無地飄散出來,可她並未動搖。
她知道他的意圖,率先說“再多拿一份也不過是讓你的地再髒一遍”
他眉眼冷硬“不是你躺在病榻就可以要挾我”
環顧著這讓人窒息的空間,看向他,她冷笑“我已經不奢望能平安離開這個鬼地方,你的威脅對我來說已經沒什麽震懾力了”
“你覺得在你還沒說出墓位信息前,你的生死是由自己決定?”
“那你殺了我啊”
“我可不是什麽菩薩心腸的好人, 底下很多兄弟許久沒開葷,反正你打定主意不松口,對我而言就沒什麽用處,死之前就便宜一下他們吧”
可以死,但這樣的侮辱三月不能受,怒目圓睜,恨不得爬起來一口把這個肮髒的男人咬死。
他就像真的說到做到,彎腰扛起她。
三月打了他兩下,可是力道於他而言跟棉花沒兩樣,按摩都嫌輕。
乾脆一任他將自己扛走,不反抗也不掙扎。
將要走到門口時他停了下來,肩上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又折回到床邊把她放下來,然後兩雙眼睛一對視,她眼裡不知何時噙滿了淚,憤怒地瞪著他。
原本他就是想嚇唬她,見著她這模樣莫名地有些心疼。
左右轉頭,三月忙忙地在四周找著什麽,看到床頭的枕頭手腳並用爬過去,抓起來費力地朝他身上扔去,一個接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