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

　　紅衣女人的氣勢被震了一下，看向A4紙上的字跡。

　　“拒絕治療同意書?你什麽意思?”

　　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張天陽會遞過來這份東西，紅衣女人一時間有點懵，隱約間又有想要爆炸的傾向。

　　張天陽鎮定而沉穩。

　　“現在的情況是，我，我師姐，以及剛剛師姐打了電話的劉教授，一致認為患者現在有進行床旁CRRT的必要。

　　但您作為家屬，拒絕我們的治療操作。

　　所以說，您不願意我們治療您父親的話，就把這個同意書簽了。

　　至於後續您是放棄治療還是帶您的父親去其它醫院，這都是您的選擇。

　　您覺得呢?”

　　“我沒說放棄治療啊！”

　　紅衣女人有點慌了。

　　她習慣性的質疑出發點也是為了父親得到正確的治療，現在一聽到張天陽的意思似乎是他們不治了，趕緊解釋。

　　“我是說你們這個透析是不是沒有必要……”

　　“我們認為有必要！”

　　“可是網上都說……”

　　張天陽直接堅定而決絕的打斷她的話。

　　“再跟你強調一次，有必要！

　　我身邊這位師姐，有著腎內科五年以上的從醫經驗。

　　剛剛師姐打電話請示的劉教授，在腎內科任職超過三十年。

　　即使是我，也花了至少五年的時間從事醫學知識的學習。

　　您認為，在醫學領域，我們加起來的判斷都比不上您在度娘上搜索半小時得來的結果嗎?”

　　紅衣女人張了張嘴，“可是衝山醫院的醫生也說……”

　　“您給我們解釋的機會了嗎?您就這麽肯定我們的理由一定跟衝山醫院的醫生有衝突嗎?”

　　紅衣女人被打斷得煩躁，可張天陽有理有據，氣勢也不弱。

　　她滿臉不甘心，雙手抱臂，不滿的哼哼，“那你說。”

　　“首先，根據您父親最近一次查腎功能的結果來看，肌酐水平雖然升高，但是確實沒達到腎衰竭的標準。

　　您父親需要做床旁CRRT，也就是床旁持續腎髒替代治療，並不是因為腎衰竭，而是因為他的下肢水腫。

　　他的樣子您也看到了，不僅難受，還有加重心臟負荷引起繼發症狀的危險，所以進行處理是必要的。”

　　張天陽觀察著紅衣女人的臉色，感覺自己“可靠+1”的被動屬性正在生效。

　　“下肢水腫一般有三種治療方式，利尿藥，輸注白蛋白，以及血液濾過。

　　考慮到您父親的水腫比較嚴重，我們推薦使用後兩種雙管齊下。”

　　他降低了點音量，臉上依舊寫滿了“專業”。

　　“再跟您解釋一下床旁CRRT。

　　它的主要作用就是清除血液中過多的水分，代謝廢物，毒物，糾正水電解質紊亂。

　　同時，輸注人血白蛋白可以糾正低蛋白血症，增加血液內的蛋白含量，使滲透壓增高，讓組織間隙中的水分回到循環系統裡。

　　這樣，您父親的水腫就能迅速得到緩解。

　　所以說，這兩個治療是對症且必要的。

　　您聽懂我說的了嗎?”

　　張天陽一通專業名詞壓下來，紅衣女人聽的一知半解，有心想反駁，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反駁起。

　　見狀，張天陽改用懷柔政策。

　　“你放心，您父親的腿看著嚇人，其實得到處理後會緩解的很快。很多比這更嚴重的情況我們也處理過的。

”　　“就是就是，我作證。”在旁邊吃了半天瓜的40床大哥忍不住在旁邊幫腔。

　　“我昨天來的時候比這嚴重多了，那時候腦子都暈乎乎的，也是他給我治的。

　　你看，我現在多精神！”

　　40床大哥給自己加戲，還特意站起來轉了一圈，可惜身上連著監護儀的數據線不太給他面子。

　　他自顧自的反向轉了回來，苦口婆心的勸說著。

　　“大妹子，這裡是醫院，來了就要相信醫生。怎麽滴我們還能比醫生專業嗎?

　　你就聽醫生的吧！”

　　活生生的例子在，紅衣女人的態度漸漸軟了下來。

　　“那，那好吧，那我簽。”

　　她伸手想要去拿張天陽手裡的一疊同意書，誰知卻抓了個空。

　　“你簽不了。”

　　張天陽連同她手裡那張“拒絕治療同意書”都抽了回來，身子一側，擋在她跟41床阿叔中間。

　　“患者是清醒的，只能自己簽，你簽了也沒用。”

　　“我剛剛給你解釋，只是因為你有知情權。”

　　說著，他面向躺在床上的41床，神情明顯緩和了下來，“阿叔，簽個同意書可以嗎?”

　　被暗暗懟了一下的紅衣女人氣息一陣紊亂，奈何她並不佔理，只能冷哼一聲，借口出去透氣避開尷尬。

　　41床的阿叔看起來有些愧疚。

　　“不好意思啊，醫生，我女兒被慣壞了，脾氣不太好。

　　我老了，也說不過她，給你們添麻煩了，對不住啊！”

　　患者態度不錯，張天陽的態度當然也好，笑眯眯的在紙上筆畫。

　　“來，在這裡簽名就好。”

　　很快，同意書集齊。

　　離開病房的時候， 張天陽看到了在病房門外望天的紅衣女人。

　　他停下了腳步。

　　“對了，下次您如果真的想要了解醫學相關知識，查找相關的論文會更靠譜一點。

　　外文文獻尤其是sci分數高的文章可信度也更高。

　　也可以查找專業的診治診療指南。

　　至於度娘上的東西，您看看就好，不要當真，免得耽誤了患者的治療。”

　　紅衣女人盯著張天陽停頓了兩秒，“好的，謝謝指點。”

　　雖然看起來是好心告知，可是卻感覺被鄙視了是怎麽回事！

　　好氣啊！

　　梁師姐全程目睹了張天陽的表演，心情從剛剛被家屬氣得冒煙逐漸變成了莫名的開心和解氣。

　　跟著張天陽回到醫生辦公室，她忍不住開口。

　　“師弟，乾得漂亮！這樣的家屬就應該懟回去！”

　　“還有啊，你怎麽想到把拒絕治療同意書一起打上的?我看你遞過去的時候家屬臉色都變了！”

　　張天陽剛剛收下旁邊小護士暗暗比出的大拇指，轉過頭來，“有備無患而已。”

　　但緊接著，他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師姐，事情還沒完呢。”

　　梁師姐神情一怔。

　　“我剛剛看了患者的脖子和腹股溝，他沒有深靜脈通道！

　　床旁CRRT的話，樓下的老師應該不會上來給他做頸靜脈置管。”

　　張天陽一邊在電腦上調出41床的病歷，迅速填寫“頸內靜脈置管同意書”並打印，一邊扭頭看向梁師姐。

　　“你來，還是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