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九月,宮裡又來了信,催促兄弟二人回去。因要啟程了,雲承舜兄弟便遞了信進沈家。這會子,沈令儀知道慌了,若進京,自然是不能再女扮男裝的了,否則,一旦被皇后知道了,那便是欺君之罪。
“這怎麽辦才好啊?”沈令儀過來找自己娘親,“娘,您說雲大哥和承序弟弟會不會怪我欺騙他們?”
孔氏一本正經地點頭,“自然是會的。”
磨磨蹭蹭,直到時辰不早了,再不走,她娘就要丟下她了,沈令儀這才萬般後悔地換了女裝,跟在她娘的轎子後頭,待到了碼頭上,遠遠看去,見兄弟二人騎在馬上也恰好過來,轎子停了下來,孔氏出來給兄弟二人行禮,沈令儀懵懵懂懂地下了轎子,也跟著一起行禮。
“這位是……”雲承序故意不認識沈令儀,指著她問孔氏,“這位難道是……”
沈令儀的心提得老高,偏聽到雲承序道,“難道是令儀哥哥的妹妹?”
孔氏忍不住笑起來,見女兒赤紅著臉,小雀子在旁邊道,“我家公子本來就是女扮男裝的……”
沈令儀恨不得把小雀直接按地上算了,雲承序又是驚叫道,“哎呦,女扮男裝啊,我怎地沒有認出來?”說著,圍著沈令儀轉了一圈,“沈姐姐?沈姐姐,你真的就是令儀哥哥嗎?”
眼見得沈令儀窘得抬不起頭來,雲承舜便笑道,“好了,二弟,別鬧了,時候不早了咱們該上船了。”
江南這邊聞訊而來的官員們就跟蒼蠅一般圍了過來,雲承序一見,連忙拔腿就往船上跑。雲承舜也是什麽都顧不上了,連忙翻身下馬過去,幾乎把沈家母女都扔下了。
沈令儀格外生疑,偏偏問她母親,她母親隻深深看了她一眼,並不說,反而請了個嬤嬤來一路教她禮儀。雲承舜兄弟幾次過來這邊船上,都看到沈令儀在練習宮裡的禮儀,偶爾會在旁邊觀摩一番,雲承序也總嘲笑,惹得沈令儀覺得實在是丟臉。
入了冬,天氣漸冷,眼看河上就要結冰了,總算是趕在冬至之前進了京。宮裡派了人來接,這會兒沈令儀才知道,原來雲家兄弟竟然是當朝皇子,頓時,心裡有些不高興,嘀咕道,“你竟然都不說!”
雲承舜笑道,“我從頭到尾都沒想隱瞞,你第一次問我姓名,我都說了的,幾次暗示你,誰曾想你竟半點都想不到。”
沈令儀的臉騰地就紅了,尷尬不已,雲承舜極為誠摯地道,“在揚州這些日子,很感謝沈家一直以來的關照,母后邀請夫人和姑娘進宮,欲當面感謝,還請賞臉!”
這就非常客氣了,沈令儀一顆心噗通跳得厲害,低下頭來,很是溫雅地道,“皇后娘娘宣召,敢不遵從?請殿下不要說賞臉的話,娘娘和兩位殿下但有吩咐,必定竭盡忠誠!”
到了進宮的當日,黛玉專程派人領了沈家母女去拜見了皇太后,皇太后對沈令儀滿意不止,賞賜了一對龍鳳手鐲。黛玉見了後,也是頻頻點頭,留了飯,又和孔氏說了好些敘舊的話,令小公主承安陪同太子帶了沈姑娘去禦花園裡逛逛。
承安只有八歲,看到花棚裡偶然有一隻蜜蜂,歡喜得不得了,自己玩去了,把兩個人落在了暖棚裡,雲承舜到底是個少年,從來沒有心動過,此時,沈令儀又是一副女孩兒打扮,嬌豔得比那一株蜜蠟一般的臘梅更甚,不由得盯著女孩兒的臉,看呆了。
沈令儀心裡甜滋滋的,蜂蜜一般的甜意朝外流淌,她又窘得不行,不由得伸手朝雲承舜的胳膊捏了一把,“你還不帶我去看花麽?”
二人到底朝夕相處過,關系本就近,這會子似乎有什麽東西說破了,反而自然起來,尷尬一掃耳光,甜蜜在二人之間流淌,不知不覺就忘了時間了。
雲承序和音姐兒過來,二人要了一壺茶,正坐在暖棚裡的一排紅梅邊上喝茶,談古論今的,格外投愜,雲承序便道,“瞧瞧,我說的沒錯吧,這兩人就是這麽無趣。”
沈令儀見有人來,難免羞澀,忙起身,朝音姐兒行禮,“見過公主!”
音姐兒拉著她的手,“看到姐姐,我竟有一見如故之感,聽太子哥哥說姐姐腹有詩書,我原還不信,但見姐姐氣質芳華,我便不想信也不成了。”
沈令儀不由得朝雲承舜看過去,見他眉眼含笑,生得本就一副好容貌,此時,叫人恨不得膩死在其中,一顆芳心早已暗許,隻覺得天定的緣分果真是逃也逃不掉,笑道,“我哪有他說得那麽好?”
音姐兒道, “我跟母后說了,要把你留在宮裡和我作伴呢,姐姐千萬要答應,哪怕住兩三天也好!”
沈令儀再次看雲承舜,見他含著期許,雲承序也在旁邊道,“沈姐姐留下來吧,我和哥哥住在南三所呢,礙不著你什麽。”
沈令儀隻好道,“也得我母親答應才是。”
這邊,黛玉對孔氏道,“我是一眼就看中了的,皇太后才說要留在宮裡給老人家解解悶兒,我說我求一下孔姐姐,若姐姐還記得當年與我之間的半師之誼,便一定會答應。”
孔氏若沒有看到雲承舜,必定是舍不得女兒的,近一年的相處,又有雲臻與黛玉之間這半世的情意,她哪裡有不答應的,“她是被我慣壞了的,你若是不嫌棄,便叫她留在宮裡給皇太后解解悶兒吧,也好學些眉高眼低。”
“瞧你說的什麽話?她是那沒高沒低的孩子嗎?若你養的都不好,天底下我是再也不相信還有誰能養出好孩子了的。”
雲臻從前殿回來,問了兒子的事,黛玉與他一起去景陽宮請安,見了沈令儀,見她眼神清澈,舉止端莊,又見她與太子神色之間親昵,也就安下心來。回來後,夜裡,雲臻抱著黛玉去洗了折騰出來的汗漬,回到床上,雲臻摟著黛玉,“叫我如何感激你,把孩子們都教得這麽好,我們走過的路,許他們還要再走一遍,若他們能和我們一樣,我也無憾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