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近道有些看不下去,況且他也有他自己的想法,便勸說雲臻,“雖說林公子得以高中探花,才華不下狀元,可是依貧道來看,他的官途絕不在當今皇上,況且如今京城裡風雲詭譎,還不如讓林公子出去,也算是全了他的一片心。”
雲臻卻依舊不松口,“這件事不得再提!”
簷哥兒第一次被他的姐夫凶,不由得氣衝衝地,抬腿就站了起來,氣道,“我這麽求你,你都不答應,我去求我姐姐去,她要是答應了,我瞧你答不答應?”
說著,他掉頭就往外跑,雲臻氣得臉都黑了,起身就要朝他追過去,不許他去打擾他姐姐,卻被劉近道攔下來了,“王爺,雖說夫妻親密勝過兄弟姐妹,可是,兄弟姐妹之間到底也有許多事是世上最親密的夫妻也都無法乾預的,王爺且等等吧!”
這份等待便很煎熬了,過了約有一盞茶的功夫,熙穆院那邊來了人,明霞親自來請,雲臻連忙起身過去,見簷哥兒坐在一邊垂頭喪氣的,黛玉起身要迎雲臻,雲臻忙過去扶著她,故作不知地問,“怎麽了?”
黛玉一笑,朝簷哥兒看了一眼,“才在我跟前告你的狀呢,我說,多大的人了,好歹也是名滿天下的探花才子呢,說的話,叫人聽了,這模樣兒叫人看了,實在是不像。”
簷哥兒嘴撅起來都可以掛油壺了,聽黛玉又這麽說他,滿心不甘。黛玉不由得頭疼,“你說,這脾氣,這性格,若是真的進翰林院,還能活過兩天嗎?”
雲臻拍拍她,笑道,“你當他是傻子?他也只是在你我跟前才如此,若當著外人,他精著呢!”
聽得這話,簷哥兒忙朝雲臻求救,“姐夫,你就答應我吧,如果我找不到十三,我連飯都吃不下的!”
雲臻心頭已如刀割,卻別過頭去,不去看他。黛玉看看雲臻,又看看弟弟,扯了扯雲臻的袖子,“王爺,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能不能幫忙和翰林院說一聲,幫簷哥兒請個假,求皇上允他出京去找十三弟?”
雲臻驚愣了一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他指著簷哥兒,“世人都知道他是我的妻弟,那些盯著我的人,或許就會向他動手,一旦他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如何向嶽父嶽母交代?”
簷哥兒眼看雲臻拒絕得如此徹底,跳了起來,“難道在京城裡就不危險了嗎?我進翰林院就不危險了嗎?只要有心人盯上我,趁著我在翰林院的時候,給我下套,那時候,或許死的就不是我一個人,而是九族了。難道你就不怕嗎?你在怕什麽?姐夫,你到底在怕什麽?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我知道你不是孬種,當年你帶我和十三出京,是你手把手教我們如何禦敵,是你說臨戰的時候,越是害怕,就越是死的更快,可如今呢,你怕了!我也知道,你不是怕死,你是怕累及你的妻兒,可是姐夫,你光怕就可以解決問題了嗎?”
他走過來牽著雲臻的袖子,“姐夫,讓我出京,我會幫你,我可以幫你,我相信十三沒有死,我會找到他,我們一起幫你。我參加春闈,為的只是一份榮耀,我是我爹爹的兒子,我也能中前三甲,可是我真正喜歡的是戰場,是你把我帶進了戰場,我和十三會在戰場上幫你!”
雲臻一把抓住了簷哥兒的手臂,盯著他的眼睛,“我不需要你和十三幫我,我也沒有怕過,你若想去找十三,你就去,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簷哥兒說,“姐夫,你說吧,不管你要我做什麽,我都答應你!”
“保住你自己的命,如果找到了十三,把他……帶回來!”
簷哥兒欣喜若狂,隻吼了一聲“謝謝姐夫”便跑了。雲臻站在屋裡,目光卻透過窗戶一直追隨著他的背影,直到看著他跑出了院子,背影在拐角處消失。
黛玉看著雲臻,見他回過神來,才上去,摟住了他,輕聲問道,“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在害怕?”
雲臻扶著她坐下,全身脫力,將頭埋在了她的懷裡,流著淚道,“嬌嬌,我在害怕,連簷哥兒都看出來了。可是,我怎麽能不害怕呢?我害怕我死了,你們無依無靠,我也害怕我失去你們中的任何一個,我知道,這會叫人看不起,可我就是控制不住!”
黛玉緊緊摟著他,“這並不可恥,一個人擁有得越多,才會越害怕失去。可是,和你在一起,我從來沒有害怕過,我知道,不管發生什麽樣的事,你都會擋在我們的前面,不叫我們受任何傷害,我相信你做得到!”
“如果,真的有一天你失敗了,也沒什麽害怕的。人是有來世的,生命在一次次輪回,只要我們的意志足夠堅定,愛也足夠堅強,就一定還會重聚!”
“所以,不管你想做什麽, 都去做,沒有關系的。我們這個家,我們所有的人,與你生死相隨!”
生死相隨!
雲臻伸出雙臂,反過來摟住了黛玉,兩個人相互偎依。於雲臻來說,十多年前,在那個天寒地凍的冬日裡,他遇到了蜷縮在馬車裡頭,挑開簾子,朝他看過來的那個女孩兒,這麽多年了,他原以為自己已經得到得夠多了,她賢惠持家,讓他輕而易舉便有了幸福溫馨的家庭,乖巧可愛的兒子,他再也想不到,他還能擁有這樣一份死生相隨的情意!
“嬌嬌,是你說過的,你我今生死生相隨,如果將來遭遇了不幸,讓我們用我們堅強的意志和愛去獲得來世的相聚,來世我一定不會生在帝王家,我做一名邊關的武將,我們過平靜安樂的日子。”
黛玉含淚笑道,“如今這樣的日子也沒什麽不好啊,你也不要這麽沮喪。我最早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是皇子,我從沒有覺得你的身份有多不好。出生,原本就不是你我能選擇的事,況且,天潢貴胄有天潢貴胄的不幸和苦惱,老百姓也有老百姓的窘迫與無助,你已經盡力在對我們好了,我又如何不知又如何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