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八年，冬！

　　尚不及臘八，潔白的雪花己在薄暮裡紛紛灑灑，飄揚的落在了屋簷上，落在了結冰的河畔上，落在了積雪的台階上！

　　天策府內的信國公府，比往日更加的匆忙了，來來往往的小廝和忙碌的使擁們，在龐大的國公府裡一絲不苟的清理和打掃、張燈結彩！

　　明日就是臘八了，多少也增帶了一點節日的喜慶。

　　明日即是冬至，也是臘八。無論是家族裡的嫡系還是分支，都匆匆忙忙的從各地派人回來祭祖。

　　“你個死丫頭，如此愚笨，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掌管浣洗苑的老嬤嬤一臉的戾氣，不斷揮動的手中的竹尺、雨點似的落在一個弱小的身軀上！

　　這是一個小丫頭，年齡不過四五歲。玉琢般的小臉上被凍得紅彤彤的！抱著頭趴在地上，緊咬著牙關，一聲不吭。即使火辣辣的竹尺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任由晶瑩的血水從單薄的外衣上滲的出來。

　　“啪”“啪”

　　不斷傳來的打罵聲，讓周圍那些跪在地上的丫鬟們膽戰心驚，顫顫巍巍的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求情生怕連累了自己。

　　“打死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惡毒的老嬤嬤扭曲的臉上蹦出了一句句駭人的咒罵。仿佛今日不將她打殺，便不會停手。

　　“你這個下賤的坯子，竟洗壞了夫人的衣服，你就是有十條命，也賠不起！”

　　小女孩眼睛空洞，根本不想做什麽辯解。老嬤嬤的脾氣是出了名的刻薄，根本不把這些下人當人！但凡她看不順眼的人，輕則打罵，重則賣至青樓裡面為妓！

　　在這個院子裡面，她就是唯一的王者！所以人們少不得要巴結他，私下裡多多打點，獻上點金銀了事！

　　但是唯獨她沒有，因為她是罪臣之女，從善行司裡面發配出來的，終身在東方家為奴，即使她也姓東方！

　　沒有錢打點，自然不受老嬤嬤的待見，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冬日裡的浣洗苑，井裡打上來的水都是冰涼刺骨的，在濕冷空氣裡過不了多長時間就會生出一層薄薄的冰凌！

　　年紀小

　　動作慢

　　稚嫩的小手，經常被冰凌劃出一個個小小的傷口，指背也被凍得脹紅了一大塊。

　　一件薄絲製的外衣，不小心蹭到了冰凌上，撕裂了一個巴掌大的口子。這讓老嬤嬤動了真火，覺得小丫頭是存心的和自己作對。

　　早就看她不順眼了，趁這個機會把她賣到青樓裡，或許能值個些許銀錢。

　　鮮紅的血珠滴落到雪地裡，留下了朵朵小小的花。雪花不由自主的落入了盆中，把留著巴掌大裂縫的絲衣凍成了一塊冰雕。

　　沒有人會去同情她，生而為奴，任人宰割，古來如此！

　　她不再去奢求活下去了，就這樣趴在雪地裡等待著死亡的來臨，或許也挺好的。這樣也許就能再見到最疼愛她的爹爹，和她喜歡的那扇琉璃盞！

　　“放了她吧！”呢喃之際，仿佛聽到了一句稚嫩的聲音。

　　“可是，她…”嬤嬤似乎在辨解。

　　“冬至不可見血，勿驚撓了諸位列祖列宗！”

　　…

　　後面的她就不記得了，因為已經沒有意識了。

　　再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身處於柴房裡了！雖然身體依舊腫痛、麻木，但好在自己還活著！

　　同為丫頭的小荷端著一碗薑湯趴在了柴堆旁，用小條羹輕輕地一舀了一杓微溫的湯汁，遞進了乾澀的嘴唇！

　　“幽若，

不燙，你趕快嘗嘗吧！”小荷細心的在幽若胸前墊了一塊毛巾。　　“嗯”

　　小幽若吃力的起身，抱著小碗飲而盡。湯有點辣，粘在了喉嚨上險些一口噴了出來！

　　“小妮子慢點喝，又沒人跟你搶！”

　　小荷跟一個小大人似的，心疼的替這個可憐的小丫頭順著氣！

　　小荷長她兩歲，卻是和她一起入府！從入府的那天開始，就被安排在了一起，不是姐妹，卻勝似姐妹。

　　“你怎麽就不懂得低頭呢?那個老妖婆的手段可狠著哩！”小荷一臉惆悵的開導著小幽若！不知道是該誇她勇敢，還是應該說她蠢，和老妖婆嘔氣，愣的是一句不哼，昨日可把自己嚇了一跳！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小荷是窮苦人家的丫頭，比不得那些富貴人家的小家碧玉！她早早的就明白了，這個世界上的道理。不管如何?首先要先活下去，活下去，一切就有希望！

　　若是再差個幾注香的功夫，自己的姐妹鐵定就救不過來了！

　　小幽若望著小荷呆呆地笑了笑，低頭便沒有說話了，背上和肩膀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但依然沒有結痂，稍微動幾下，就像火燎的一般的疼！

　　“你還有心情笑！”

　　小荷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都到生死存亡的關頭了，竟然還笑得出來！

　　小荷輕點著小幽若的小腦瓜殼兒嚴肅的道:

　　“這次要不是三少爺來的及時，你這個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三少爺?”小幽若先是一愣，接著又是一臉的迷茫！

　　三少爺是誰?

　　“對啊，就是三少爺！”

　　“就是那個最受小老爺喜歡的公子呀！”小少可的年紀雖小，但明顯心理比較成熟，一股熊熊的八卦之火在她眼中燃燒。

　　“我不記得我在那裡見過他了”玉琢粉徹般的小丫頭如實的回答道。

　　“是這樣嗎?”小荷不由的失望了！“我還以為你們有什麽特殊的關系呢。”

　　小幽若像看傻子一樣看待小河，感覺被打的是自己，傻了的卻是小荷。

　　不過小孩子的思維是跳躍的，被小幽若鄙視了一個白眼之後！她又開始興衝衝的談論今天的臘八節。

　　按著往來的慣例，今天的飯菜會比較豐盛一點！祭祀用過了的、多余的糕點一般都會分配給下人！對於這些小孩子來說，已經足夠讓人興奮很長一段時間了！

　　畢竟他們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的這一天！

　　“嗯！”小幽若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眼神暗淡的又低下了頭！抱著膝蓋沉默了。

　　在往年的今日，爹爹也會像這樣子帶著一家人去逛燈會，那時的情景或許和今日是不一樣的！但那些，如今都只是奢望。

　　去年爹爹上了刑場，血濺三尺！

　　而自己被發配為奴，永世為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