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塵慢慢蹲下身子,朝女童微笑道:“你的名字是不是叫若蘭?”
或許是這笑容有獨特的魔力,也可能是因為“若蘭”兩字具有特殊含義,女童瞬間破涕為笑,“若蘭,爹爹說,蘭蘭要像媽媽,聰明,漂亮。”
女童歡笑著,只是沒有人會開心,因為她的媽媽依然背對著她,絲毫沒有考慮過,當孩子漸漸長大,今日的記憶或許會模糊,但“被媽媽拋棄”的陰影卻永遠無法磨滅。
如此母親,天下間怕是很難找出第二個。
對於南蘭這樣的女人,吳塵不想評價,不過,他真的不忍心把一個孩子卷入這場紛爭之中。
強忍內心的躁動,她伸手在苗若蘭的小腦袋上摸了摸,“蘭蘭是不是想讓你的媽媽回家?”
“嗯。”
“那讓胡斐哥哥帶你出去玩一會好不好?等會你媽媽就會帶著你一起回家。”
苗若蘭側著頭看了看苗夫人的背影,又看了看苗人鳳那張強顏歡笑的臉,似乎有些擔心,又有些害怕。
胡斐見狀走了過來,拍著胸脯說道:“蘭蘭妹妹,吳叔可厲害了,他說會讓你媽媽帶你回家,那就一定會做到,我向你保證,拉勾勾。”
“拉勾勾。”苗若蘭開心的伸出了小拇指,因為過一會她的媽媽就會帶著她回家了。
看著胡斐小心翼翼護著苗若蘭走出大廳,吳塵慢慢坐了下來,拾了截乾柴漫不經心的在火堆裡扒拉著。
著不經意的動作卻給大廳眾人帶來了一絲不安,尤其是馬行空,他知道又要死人了。
只是死的會是誰?又會是個什麽樣的死法,他猜不透,也不敢問,只能默默的往下看。
少許,苗人鳳按捺不住了,嘴角微顫,一道低沉中帶著絲絲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你想殺了他?”
“不,是你殺他,而不是我。”吳塵笑道。
話音一落,南蘭身子猛的一晃,轉過頭用那雙濕紅的眼睛直直的看著苗人鳳,似乎在乞求著什麽。
感受到這道目光,苗人鳳臉上閃過一絲掙扎。
在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南蘭依偎在田歸農懷裡歡笑,也想起了那個熱情的夜晚,他在月下練劍,而她卻在床上耍賤……
然而,這些畫面都迅速消失,最後停留在腦海裡的只有女兒哭喊著要媽媽的那一幕。
“我不會殺他。”苗人鳳終究還是心軟了,因為他知道這個女人會拚命護著田歸農。
聽到這句話,南蘭突然笑了,把頭微微一側,溫柔而深情的看著田歸農,似乎在寬慰:不要擔心,有我在,他不會為難你。
這一幕對於苗人鳳來說,無異於一把帶倒鉤的刀子狠狠戳在心頭。
此時此刻,他甚至在想,自己應該轉身離開,抱著女兒遠遠的離開,從此這個女人的死活和他再無關系。
只是,他又不甘心。
不甘心南蘭為田歸農那樣的小人去死,不甘心女兒再也見不到媽媽。
可悲嗎?自然可悲;可歎嗎?確實可歎。
吳塵當然清楚苗人鳳不殺田歸農的原因,不過他更願意相信,苗大俠內心深處其實是在以女兒為借口,來補償當初那句不該話的話所造成的虧欠。
這很符合金面佛慷慨豪邁的大俠氣概。
不過,田歸農有必須死的理由,至於南蘭會不會拚死相護,那是苗人鳳的事。
他有理由相信,一個毫無武功的婦人,在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苗人鳳面前,
想死是一件幾乎不太可能的事情。 “苗大俠果然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不過我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十三年前在你和胡兄所用刀劍上抹毒的便是此人。”吳塵一把將閻基丟到了苗人鳳面前。
“啊……”眾人頓時大驚,齊刷刷的看向瑟瑟發抖的閻基。
苗人鳳猛的站了起來,一腳踩在閻基的胸口,冷聲道:“你為何要害我胡大哥?”
閻基早已嚇破了膽,哪還敢隱瞞,求饒道:“不關小人的事啊!是……是田相……田歸農那王八蛋要我做的。”
“嘩……”此言一出,眾人頓時有了一種高潮即將來臨的感覺,齊刷刷的將目光投向田歸農。
即使是南蘭,也是一臉驚愕的看著他。
“你若敢有半句假話,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苗人鳳那張蠟黃色的臉已經變得猙獰。
“苗大俠饒命,小人說的句句屬實。當初胡大爺叫小的去您的住處送信,結果您不在,我便將信交給了田歸農。他看了信後拿出了一盒藥膏,說那只是讓人渾身無力的迷藥,讓小的將其抹在兩位大俠的刀劍上。小的當時無知,不知道那是見血封喉的劇毒,所以才上了他的當。是田歸農這王八蛋想要害死兩位大俠,是他,全都是他……”
“田歸農!你作何解釋!”
生死危難之際,田歸農反倒冷靜下來,抬起頭緩緩說道:“沒錯,當日胡一刀確實讓閻基送來了一封信,他在信中編造了四家結仇的緣由,我怕你被他的謊話蒙蔽,所以並未將此事告於你。”
“這就是你下毒的理由?”苗人鳳怒道。
“當時你和胡一刀惺惺相惜,早已忘記胡家和苗田范三家的深仇大恨。所以我才會收買閻基在你的劍上抹毒,那樣做只是想除掉胡一刀為我們三家報仇。至於刀上為何有毒,定然是閻基私自所為,我事先並不知曉。”田歸農狡辯道。
閻基一聽急忙大叫道:“事情不是這樣,是田歸農,他從胡大爺那封信裡得知了闖王寶藏的秘密,所以才起了歹心……”
“閉嘴吧你!”吳塵抬手就是幾個大嘴巴子, “田相公都說了,他知道劍上有毒,所以在見到胡苗兩位大俠交換武器後才故作不知,目的就是想讓苗人鳳死在毒劍之下。至於其中到底有什麽原因,我讓你說了嗎?”
額……
眾人似乎明白了。
田歸農頓時傻在了原地,這……還叫我怎麽洗?
苗人鳳肯定會打死我的對吧!
真面目被揭穿,田歸農恍惚間看到苗人鳳的怒火從天而降。
難道我真的要死了嗎?
在這一刻,田歸農余光瞥見了一絲希望。
只見他腳下一動,腰間的長劍已經架在南蘭的脖子上,猙獰著低吼道:“苗人鳳,把藏寶圖拿來讓我走!不然我要你的女人給我陪葬。”
感覺到脖間傳來的絲絲冰涼,聽到耳邊喪心病狂的吼聲,南蘭頓時明白過來。
原來,花前月下的甜言蜜語都是假的。
原來,他從來都不是可以托付的那個人。
“歸農,你接近我的目的果然只是為了闖王寶藏嗎?”南蘭是在問自己。
她其實不傻,從一開始就知道田歸農接近她的目的,只是她不在乎,只要他對她好,讓她做什麽都願意,包括把插在發髻的那根藏有闖王寶藏藏寶圖的發簪交給他。
然而,事實證明在闖王寶藏面前,她根本就一文不值,盡管她嬌媚動人,盡管她脫了衣服更是美妙絕倫的尤物……
“或許,這就是老天對我的懲罰吧!”
南蘭突然笑了起來,雙手朝脖間的劍刃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