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寢室裡一片安靜。
師徒兩人的聲音雖低,也傳進了眾人耳中。
裴璋深深看了程錦容一眼,心中憂急如焚。他心裡閃過大逆不道的念頭。
萬一宣和帝救不回來……除了當時在場的幾個人,沒人知道永安侯說過什麽。如果宣和帝駕崩歸天,二皇子和永安侯都得以死謝罪。這個秘密,永遠都只是秘密。六皇子是太子,可以順利登基。裴皇后也可以安然地做太后。
程錦容無需做太多手腳,只要在救治時稍微疏忽一點點……
以程錦容的聰慧,一定想到了吧!
程錦容略略抬頭,和裴璋的視線碰了個正著。
連著熬了兩夜一天,程錦容的疲憊,就不必細述了。那雙秋水般的眼眸,此時也泛起了血絲。卻依然堅定。
裴璋瞬間明了程錦容的心意。
她不會那麽做。
身為大夫,一身醫術是為了救治病患,不是用來害人的。
那樣的事,她永遠不會做。就連念頭,也不會有。
萬千思緒,化為無聲的歎息,裴璋默默收回目光。
杜提點沉聲說道:“程太醫要為皇上換血急救,本提點和甘草留下,另外趙公公和陶公公留下便可。其余人等,都要退下。也請太子殿下一並避讓。”
六皇子終於回過神來,起身下榻,落地不穩,身體晃了一晃:“我也留下。取我的血!”
程錦容此時已全然冷靜,對著六皇子說道:“殿下之前取血頗多,身體尚未恢復。剛才又昏厥不醒,絕不宜再取血。二皇子殿下同樣是皇上的兒子,取他的血也是一樣。”
六皇子還待再說什麽,賀祈已上前一步,握住六皇子的胳膊:“皇上這般危急,殿下就別再多說浪費時間了。還是先出去吧!”
握著他胳膊的手,堅實有力。
六皇子身不由己地隨著賀祈走了出去。很快,裴璋等人也退了出去,順便帶走了永安侯。
屋子裡只剩寥寥幾人。
甘草迅速準備好取血用的器具。
程錦容走到二皇子身側。一股刺鼻的騷味先衝進鼻息間。她眉頭未動,蹲下身子,以手中利剪,剪開二皇子的衣袖。
二皇子被點了啞穴,賀祈臨走之前,又點了他的麻穴。現在的二皇子,就如待宰的綿羊一般弱小無助可憐。
他動彈不得,也叫不出聲來,眼睜睜地看著程錦容剪開自己的衣袖,然後拿出一把細長的利刃。
二皇子嚇得魂飛魄散。
冰涼的刀刃,劃破了他的皮膚,溫熱的血液湧了出來。程錦容面無表情地用力按壓他的胳膊,令他的鮮血汩汩流出。
救命啊!
這個程錦容,一定是要趁機殺了他。
……
永安侯被五花大綁,點了啞穴和麻穴。為了怕他醒來後胡言亂語,口中又被塞了一大塊抹布。
裴璋沉聲下令:“將永安侯關押進宮中地牢,嚴加看守。任何人不得靠近他半步。”
幾個禦前侍衛,一同拱手領命。然後如抬死豬一般,將永安侯抬走了。
“這天真是奇怪,雨越下越大了。”
“裴校尉也真是鐵面無情。就這麽對自己的親爹,半點不見動容。”
“何止沒動容。剛才的眼神冷冰冰的,我看著心裡都覺得一陣陣涼意。”
“行了,別多嘴。不知他人苦,莫勸人大度。人家父子之間有什麽隱情,我們可不知道。別在背地裡嚼舌頭了。”
這幾個侍衛早已走遠了,裴璋當然沒聽見他們說什麽。事實上,就算聽見了,他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一步一步,到底還是走到了最壞的這一步。
裴璋看著漫天而落的雨絲,心裡的尖銳痛楚,漸漸變得麻木而茫然。
接下來,會怎麽樣?
裴皇后的真實身份已經曝露。以宣和帝的多疑,定會嚴查到底。裴家隱藏了多年的秘密,很快就會大白於天下。
犯下了欺君大罪,裴家會不會滿門被斬?
裴皇后會落得什麽樣的下場?
太子元辰,要如何面對蜂擁而來的流言和質疑?
程錦容又該何去何從?
“裴校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裴璋勉強定定心神,轉過頭,朱啟玨焦急的俊臉映入眼中:“父皇現在到底如何了?”
朱啟玨雖是駙馬,卻不能擅入天子寢室。對一連串的變故也一無所知。不過,永安侯被捆綁著抬進宮中天牢,朱啟玨可是清楚地看在了眼底。心裡難免有些犯嘀咕。
還有,二皇子自進去之後,一直都沒出來。
六皇子倒是出來了,卻失魂落魄, 一言不發。很快就進了裴皇后的寢室。
一定是出了什麽事!
裴璋張口應道:“二皇子殿下出言不遜,皇上氣血翻湧,再次昏厥不醒。程太醫和杜提點正在為皇上換血。”
朱啟玨半信半疑:“沒別的事吧!我怎麽看太子殿下有些不對勁?”
裴璋無心再多說了,淡淡道:“殿下心中憂慮過度,舉止失常些,也是難免。”然後,就住了口。
朱啟玨隻得閉上嘴。
他有心去探問賀祈。不過,賀祈神色沉凝,冷得像冰。一雙深幽的黑眸裡,盛滿了凜冽的殺氣。
十幾年的表兄弟了,他還從沒見過賀祈這般模樣。朱啟玨看一眼都覺心驚膽戰,也沒勇氣去張口詢問了。
……
裴皇后閉著雙目,睡得很沉。
宮女們都退了出去。六皇子獨自坐在床榻邊,默默地注視著裴皇后。
裴皇后平日看著年輕,此次被折騰得不輕,面色晦暗,眼角的細紋也露了出來。看著有了三十余歲的模樣。
他的相貌,肖似親娘。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親娘會被逼著進宮做替身?
這麽多年,親娘一直閉宮養病,是為了躲避父皇,也是為了少露馬腳吧!
兩個時辰後,裴皇后身子動了動,睜眼醒來。
“小六,”裴皇后乍然醒來,腦中有些迷糊,張口喊了一聲:“你來多久了?臉色怎麽這般難看?”
六皇子凝視著裴皇后,忽地輕聲道:“母后,你不是裴婉清,你是裴婉如,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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