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馬車都是特製的車廂,兩層薄薄的木板中間夾了一層鐵板。長箭無法射穿車廂,紛紛落在第一層木板上,釘釘聲響不絕於耳。
程錦容神色沉凝,怒火在眼中堆積。
天剛微微亮,她前腳出了二皇子府,後腳就遇到了此刻。
是哪來的刺客為何能這麽精準地把握她的行蹤
要麽是二皇子,要麽就是永安侯
或者是兩人聯手,要置她於死地
“程太醫”一個倉促的男子聲音在馬車外響起:“這夥刺客至少有三十個,下手十分狠辣。我們拚力阻擋,一定會護得程太醫平安請程太醫安心待在馬車裡,千萬別露面。”
這是隨行護送她的侍衛頭目,姓韓。
程錦容深呼吸一口氣,低聲道:“請韓統領立刻命人去二皇子府求救兵”
韓統領一聲苦笑,低聲答道:“剛才一撥暗箭,傷了幾個人。現在眾人都在拚力抵擋刺客,實在”
話未說完,便響起了刀鋒交擊之聲。然後,韓統領驚怒的呼痛聲傳來。
程錦容心裡突突一跳。
韓統領也受傷了
車廂外依舊暗箭不息,落在車廂上的釘釘聲,就如催命的號角。
忽然,拉車的駿馬發了狂一樣向前奔跑,車廂裡顛簸不息。程錦容被撞到了額頭,一陣陣刺痛。
“駿馬中箭了”
“來人,去砍了馬腿,讓馬車停下”
“快些去護住程太醫”
呼喊聲不絕於耳。
不知是哪一個侍衛,拚死衝上前,揮刀砍斷了馬腿。發狂的駿馬仰天長嘶,頹然倒地。馬車也前傾倒地。程錦容整個人一個踉蹌,好在沒有摔倒。
程錦容抿緊嘴角,從隨身的藥箱裡摸出三寸利刃。熟悉的刀柄握在手中,令她在如此危急的情形下多了一絲心安。
蒼天令她重生,總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殞命於此。她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又是一陣驚呼聲:“什麽人”
“莫非是刺客的同夥”
“不對,他們正在和此刻動手。他們是來救程太醫的”
他們是誰
怎麽又突然冒出一夥人
程錦容心跳加快,強忍住衝出去的衝動。坐在車廂的地板上,緊緊握著她的三寸利刃。
時間似是停止了流動,在這一刻凝滯。
程錦容什麽也看不清,只能豎長耳朵聽著馬車外的動靜。刀劍交擊聲,冷箭的嗖嗖聲,利器刺入血肉中的聲音,還有不時響起的慘呼聲。
如此動靜,竟未能驚動二皇子府的侍衛,真是荒謬可笑。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外終於平靜下來。
一個腳步聲在馬車外響起,然後,一隻手落在車廂的門上,想打開門。
程錦容緊緊盯著車廂門。
車廂門已經被程錦容從裡面閂了起來,當然打不開。那隻手並未用蠻力,很快停了下來,一個熟悉的少年聲音輕聲響起:“容表妹,別怕,刺客已經全部俯首。”
程錦容沉默不語。
這個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她想裝著聽不出來都不可能
裴璋
他怎麽會在這兒
他怎麽會那麽及時地出現,並救下了她
很快,韓統領的聲音傳入耳中:“程太醫,裴校尉領了一百禦前侍衛前來,那些刺客已經全部被誅殺。程太醫放心吧”
程錦容又是一驚。
裴璋的及時出現,已經令人驚愕。他怎麽會帶禦前侍衛前來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程錦容定定心神,伸手開了車門。一抬眼,便落入一雙深幽如潭的眼底。
此時,程錦容頗有些狼狽。額頭被撞出了一塊青淤,衣衫發絲凌亂。可她的神情並無慌亂,
在經歷過一場驟然其來的刺殺後,她依然鎮定冷靜。一雙眼閃著火苗,定定地看著馬車外的俊美少年。裴璋身著軟甲,手中長刀尚未入鞘,鮮血自刀鋒處滴落至地上。
不遠處有數十具屍首,還有數個傷勢輕重不等的侍衛。
從遇襲的那一刻算起,到現在不過兩炷香時間。竟死了這麽多人。可見剛才這一戰何等激烈
“裴璋”程錦容看著他,口中吐出幾個字:“這一切是怎麽回事”
裴璋沒有回避她的目光,低聲道:“先回宮,我自會給你一個交代。”
程錦容思緒敏銳迅疾,很快反應過來。
裴璋張口就說回宮,可見宣和帝已知道此事。事實上,沒有宣和帝首肯,裴璋也不可能帶這麽多禦前侍衛前來。
不管是二皇子還是永安侯暗中要殺她,都被裴璋破了殺局
程錦容心中湧過無數紛亂的念頭,最終,化為無聲的歎息。
她最不願欠裴璋的情。可現在,這份援手之恩,不論她願不願意,都得領受了。
“謝謝你。”程錦容不是矯情的人,很快張口道謝:“今日若不是你及時來了,我或許難逃此劫。”
裴璋凝視著程錦容,嘴角扯起一抹笑意:“只要你沒事就好。”
胳膊受了傷的韓統領,用力咳嗽一聲:“死傷了這麽多人,還是先回宮稟報皇上和娘娘吧”
裴璋點點頭。
馬車不能坐了,得騎馬回宮。
程錦容馬術不算精湛,好在無需疾馳,騎馬總沒什麽問題。一眾禦前侍衛,前後左右將程錦容護在中間。
裴璋騎著駿馬,就在她的身側。
她思緒如麻心思紛亂,沒有再說話。
裴璋也沒有出聲,俊臉上的神情竟異樣平靜。似乎和她並騎共乘這一段路,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到了宮門外,眾人下馬。
程錦容終於轉頭看了裴璋一眼,目光無比複雜:“裴璋,你這麽做又是何苦。”
以她的聰慧,自然已經想通了此事的前因後果。
今日的刺客,是二皇子派來的。
裴璋早就知道二皇子要殺她。
這幾個月來,他和二皇子走動密切,是為了便於探聽消息。他今日能領禦前侍衛來,可見已經私下稟報過宣和帝了
裴璋淡淡一笑,話語十分簡潔:“我心甘情願。”
說完,便大步離去。
程錦容在原地站了片刻,看著裴璋的背影遠去,心中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