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嚴浩軒從外面回到水袖樓。他每天都會出去,在水城的岸邊等著,看是否有要過河的人。一旦有人坐上他的船,他便會向人講述水城的過往以及笙歌的故事。
他想把那些事傳頌給世人聽,也期望有人能來水城看一看。可十年過去了,大家多水城的故事只是付之一笑,只有迷途等人來了水城。
不過他不灰心,他願意留在水城,願意講述那些故事。只有這樣,他才能感受到笙歌的存在。
嚴浩軒回到水袖樓後,只看到一封書信,是澣塵留下的,說要短暫離開一晚,讓他不必擔憂。他自然是管不了澣塵等人的,也不知道他們天天在忙些什麽。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這是嚴浩軒最真實的感受。
這種感受十年前就有了。認識澣塵、堇瑟的時候,是嚴浩軒第一次真實見到修仙的人,以前只是聽過。
十年前,他對澣塵等人心存感激,他們曾舍命幫他。當時,水妖何君抓了嚴浩軒,以此威脅笙歌,身為元真派的弟子有除魔降妖的天職,澣塵等人站了出來,對抗水妖。
“妖孽,你濫殺無辜,坑害世人,我元真派弟子絕對不會束手不管。”沐風指責何君道。
“哼,無知小輩,找死!”
何君凝結法力,他主要修煉的是水系功法,因而發功之時可以掀起水浪,哪怕只有一滴水,也能掀起幾尺高的水浪。
沐風閃身躲開何君的攻擊,澣塵、堇瑟、沁音、笙歌輪番上陣對抗何君。但何君功力太強,即使五個人一起上,也不是對手。
何君像是一個居高臨下的君王,睥睨這些小輩。他掀起的巨浪衝毀水城的房屋,那些尚在睡夢中的百姓,來不及查看發生了什麽事,就已死亡。
大水漫灌,無論逃到什麽地方,都躲避不了這場災難。
“再這麽下去,水城就要淹了,我們必須想辦法阻止。”澣塵說,但具體什麽辦法他也沒有想到。
水城被毀,嚴浩軒被抓,這一切的根源都是笙歌。笙歌意識到何君不達目的是不會罷休的,於是她心一狠,答應了何君的要求。
“我可以跟你走,但你要答應我幾個條件。”
“好。”何君爽快的答應。
“第一,不得再傷害水城的百姓,也不許再踏入水城一步。”
“沒問題。只要你跟我走,我自然不會留在這裡。”
“第二,不得傷害元真派的弟子。他們和這件事沒有關系,放他們走。”
“沒問題。”
“第三,放了浩軒。”
笙歌的第三個要求讓何君遲疑了一會兒。笙歌傾心於嚴浩軒這件事,讓他耿耿於懷。
笙歌見何君遲疑,奪過堇瑟手中的劍,抵住脖子,說:“如果你不答應,就只能得到我的屍體。”
“別……我答應你。”
作為交換,何君放了嚴浩軒。
“姐姐,別去。”
“笙兒,不要答應他,別管我,你們趕快走。”嚴浩軒衝笙歌喊道。
但笙歌已經下定決心。她認為這件事因自己而起,自然也要由她來結束。
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笙歌抱了嚴浩軒,以做最後的告別。何君冷眼看著兩人,在暗中暗自做了個決定。
當笙歌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何君把笙歌拉進懷裡,反手一掌打向嚴浩軒。一切發生的太快,眾人來不及反應。
嚴浩軒被掌風擊中,應聲倒地。
“不……”笙歌絕望的哭喊。
“我答應你放了他,但沒說不殺他,要怪就隻怪你的條件說的不明確吧。”
何君露出陰險的嘴臉,一點都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
甚至,他做了這樣的事,還期望能帶走笙歌。笙歌自然不會繼續跟她走,不過何君早已抓住笙歌不放開。堇瑟見狀,心中憤懣不平,即使已經受傷,還是持劍襲擊何君,其他人也一擁而上。何君分心的瞬間,笙歌掙脫了他的束縛,飛身到嚴浩軒面前,查看他的傷勢。
“浩軒,你怎麽樣?”
嚴浩軒一屆凡人,受不了法術的衝擊,雖然何君隻用了七成功力,但已足夠讓嚴浩軒去鬼門關走一趟的了。笙歌過去的時候,嚴浩軒奄奄一息,連話都無法說出。
與此同時,堇瑟等人將何君困在劍陣之中。在最後關頭,何君使出十成功力,衝破劍陣。眾人被何君的真氣彈開,倒在地上。
笙歌看到這一幕,決定使出最後的手段。她飛身至空中,九條狐尾現身,像是一朵綻放的花。
狐族最古老的功法,只在最後關頭使用,便是用自己的血獻祭,瞬間增加功力,與敵人同歸於盡。真氣將夜空襯成火紅色,笙歌閃身至何君面前,將全身功力灌入他的體內。
從遠處看這裡,只能看到一道紅色的光在空中炸開,宛若爆炸產生的光波。氣流太過強大,震得周圍房屋倒塌。
一塊瓦片飛落,在嚴浩軒的眼尾處留下一道劃痕。
笙歌雖然打敗了何君,但也功力全無,命不久矣。何君和笙歌一同從空中墜落至地面上。
“笙……”嚴浩軒想呼喊笙歌的名字,但他剛一開口就開始吐血。
笙歌死後,靈魂被困在何君製造的夢魘之境中。嚴浩軒重傷,命懸一線,好在堇瑟等人找到了醫治內傷的草藥,悉心照料之後嚴浩軒得以痊愈。但他的心傷,只能自己治了。
水城大部分的房屋都被何君掀起的水浪衝毀,更有大部分的人死於非命。剩下為數不多存活的人也相繼離開水城。
嚴浩軒吃晚飯的時候,想起十年前的事,他眼角的傷疤還在,記錄著那段悲傷的過往。
吃完飯,嚴浩軒打算回房休息。推開房門發現裡面被溫暖的燈光照亮,窗前一個紅衣女子背對他站著。
“請問姑娘是……”嚴浩軒禮貌的問道。
紅衣女子聽到嚴浩軒的聲音,緩緩轉過身來。
“你們說嚴浩軒看到笙歌的時候,會是什麽表情?”
為了營造驚喜,迷途等人在嚴浩軒回去之前離開了水袖樓,澣塵還特意留了封信迷惑嚴浩軒。
算算時辰,子歸認為嚴浩軒應該已經見到笙歌了。他很好奇嚴浩軒見到笙歌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既然這麽好奇,你幹嘛不留下偷看。”澣塵道。
“說什麽偷看……”子歸不屑的說,轉眼又道:“要不我們回去看看吧。”
他這種打臉的說辭,成功把迷途和澣塵逗笑。
子歸當然沒有回去偷看,至於嚴浩軒的表情,也並非簡單的一兩個詞語就能形容。
“你已經有段時間沒出現了。”
看到笙歌的時候,嚴浩軒的反應很平靜。因為笙歌去世之後,他時常能看到笙歌的幻影,他以為這一次也和之前許多次一樣,看到的是幻影。
“浩軒,是我。”笙歌說著走向嚴浩軒。
這個時候嚴浩軒震驚了,以前他只能看到一個影子,不會說話也不會動,而且很快就會消失。
“難道是我的病情又加重了?”
郎中說嚴浩軒能看到笙歌是因為有心魔,需要醫治。不過,當時的嚴浩軒認為能看到笙歌的幻影也不錯,就沒有醫治。郎中還告訴他,如果病情加重,不光能看到幻影,還會出現幻聽和幻覺。
嚴浩軒仔細一想,覺得他現在面對的情況和郎中說的一樣,因此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需要醫治。
笙歌見嚴浩軒愣在原地,隻好上前抱住他。
溫暖而柔軟的觸感,還是十年前的感覺。這下嚴浩軒才反應過來,他看到的不是幻影,而是實實在在的人。震驚、不可思議、歡喜、悲傷等複雜的籠上心中, 他的嘴唇顫抖著,淚水用眼角流出,擦過他眼角的傷痕,滑落到嘴邊。
笙歌也哭的梨花帶雨,十年來她日夜思念的人,現在終於能真實的感受到了,又怎能不感慨呢?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十年前你不就已經……”
笙歌把事情的經過簡單的告訴嚴浩軒,他聽完後說:“那真是要多謝他們了,十年前也多虧了他們。”
嚴浩軒真心感謝迷途和澣塵,是他們把笙歌帶了回來。
兩人十年未見,自然少不了一番訴說衷腸的過程,久別重逢乃人生四喜之一,這種感受若非親身體會,是不會懂的。
只是,笙歌和嚴浩軒的重逢是短暫的,沒了還魂燈他們就要再次陰陽相隔了。現在他們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中,自然不會去考慮日後的事。然而那些事終究是他們要面對的,屆時,是放下一切離開,還是霸佔還魂燈,永遠在一起,就成了一個艱難的選擇。
做選擇是困難的,放棄是最困難的選擇。如果一開始就從未擁有,人就不會有貪念;如果擁有了,突然讓你放棄,會變得很難;擁有後失去,而後又重新得到,得到後又讓你放棄,就會變得無比艱難。
這一點,澣塵最清楚。他曾得到過這世上最美好的感情,然後對那段感情產生貪念;突然有一天,這種感情喪失了,他不想放棄,因而拚命想要尋回那段感情,後來他終於重新找回那份情感,現在的他要嘗試放棄……可這件事,對他來說太難了,以至於他現在還沒能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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