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離開了,在一個悄無聲息的夜晚,嚴浩軒沒有去送別。這是他們商量好的,怕彼此太難過。笙歌離開的時候,嚴浩軒在水袖樓舞台的中央彈琴,這會兒已經沒人為他伴舞了。
琴音淒婉哀怨,讓人不忍卒聽。琴音從水袖樓傳出,笙歌在這聲音的陪伴下,一步步踏入黃泉。自此之後,陰陽相隔,相思難相見。水城的氣氛本就壓抑,這淒婉的歌聲,更是讓過路人毛骨悚然。
那之後,嚴浩軒依然每天出現在水城外的江面,以撐船為生,向世人講述水城的過往,以此慰藉相思。他眼角下的疤痕,在陽光下依舊很明顯,許多年也不曾淡去。
又過了幾年,有人來水城定居,久而久之,水城又有了人氣。雖然不及往日繁華,倒也不至於一片死寂。
笙歌履行了對嚴浩軒的承諾,沒有喝孟婆湯,也沒有過奈河橋,她一直等著和嚴浩軒相聚,兩人一同往生。希望下一世,他們能有幸福的結局。
自此,黃泉渡口多了一個紅衣女子,漸漸的,她站成了黃泉渡的一道風景。有人問她:“你為何要站在渡口?”
她回答說:“我在等人一起過河。”
時間久了,紅衣女子和孟婆成了朋友。她時常聽孟婆講起黃泉渡的事,偶爾孟婆也會講一講自己生前的往事。
“我在這裡等你很多年,明知道那個人不可能來黃泉渡,但我還是傻傻的等著。在他長久的生命裡,我只是個過客,但他卻是我生命中的全部。”
孟婆講述她的過往,剛來到黃泉渡時,她還是少女的模樣,經年之後,她已白發蒼蒼、皺紋滿面了。就算那人偶爾會來黃泉渡,也早已認不出她了。
“既然等的這麽辛苦,婆婆為何不喝下孟婆湯往生呢?”
“因為我想記得他。”
孟婆的腦海中浮現出翩翩少年的模樣,那都是許多年前的往事了,久到記憶都有些模糊。
孟婆始終沒有等到她愛的男子。但笙歌等來了嚴浩軒。那時的嚴浩軒已白發蒼蒼、腰背佝僂、眼角依然有一道疤痕。他和笙歌一同走過奈河橋,誰也沒有喝孟婆湯。這樣,即使投胎轉世的時候走散了,他們也能找到對方。
……
子蘿和銀數在水城外遇到迷途等人,當時他們剛離開水城,準備前往下一個地點。
“你們終於來了,差點就錯過了。”
子蘿來之前就已跟子歸說過,所以眾人並不驚訝他們的到來。銀數是第一次正式見子蘿的親人,還有些緊張。不過他最擔心的還是怕子歸看出他的真是目的。
眾人互相打過招呼後,就繼續上路了。這一次,他們要去浪白城,也是一座水邊的城市,那座城裡,也有堇瑟生前停留過的痕跡。
不過,就算走過再多的地方,聽人講述再多的故事,迷途還是想不起前世的記憶。她似乎忘得很徹底,也好想是心底有個聲音不斷的告誡她不要想起那些事。
迷途又想起仙界的人說她的前世“幸與不幸”的說法,到目前為止,她看到的都是堇瑟的幸,那堇瑟的不幸又是從何處開始的呢?
迷途把視線投到澣塵臉上,這個人在堇瑟的一生中,扮演的又是怎樣的角色呢?
晚上,他們不急著趕路,打算在野外露宿一晚。因為想要盡可能的營造和十年前相同的環境,他們出行的方式也和十年前一樣。不然,以眾人的法術修為,大可以飛行至浪白城。不過那樣,就會失掉很多趣味。
“師姐師姐,我抓到一隻兔子,今天晚上可以烤兔肉了。”
少年澣塵揚著手中新抓的兔子,
興高采烈的跑到堇瑟面前,炫耀的說道。“好耶,我最喜歡吃烤兔子了,哈哈。”
“那我以後天天給師姐抓兔子吃。”
“傻瓜,就算再喜歡的東西,天天吃也會膩的。”
這裡依稀還能看到堇瑟和澣塵忙忙碌碌烤兔子的身影。澣塵回憶著那些過往,心裡很不是滋味。他轉頭去看迷途,發現她正在看著自己。兩人對視的一瞬間,都露出笑臉,但怎麽看,都覺得他們的笑有些勉強。
子歸讓雪兒從花燈裡出來,這孩子白日裡悶了一天,出來後興高采烈的,增添了歡樂的氣氛。
這些天,子歸已經找到雪兒身上鬼氣強大的原因了。她天生屬於陰系體質,可吸附亡魂,生前,她帶著開光的佛珠,故而鬼魂無法近身。死後她未能及時前往冥界,在人間逗留,吸附了許多亡魂。好在這丫頭生性善良,沒有惡念,才沒有被鬼氣利用。
子歸把雪兒留在身邊,也是因為她的身體能吸附亡魂,或許利用她能找到素然仙子散落在人間的魂魄。但如果那樣,雪兒的魂魄就會被排擠,魂飛魄散,消失於天地之間。
子歸看著在草地上跳舞的雪兒,她還不知道未來面對她的,將是怎樣的命運,所以才能這樣歡快的跳舞。
扶淵獨自在仙界飲酒,迷途走後,他的生活又變得無聊了。他手持酒壺坐在樹上,從背後看,他的一頭白發異常扎眼。扶淵的顏值在仙界的男子中自是出色的,他的頭髮變白後,更增添幾分淒美的感覺。再加上眾人都知他為何白頭,也就更淒婉了。
仙帝來找扶淵。自素然死後,他已經許久未踏入這裡了。
千年前,仙帝以天雷刑劫處死素然後,扶淵狠狠教訓了仙帝一頓。沒錯,是教訓,仙帝是單方面的挨打。因為他不是扶淵的對手。
關於扶淵的身世,很少有人知道,只是仙界的每個人都很尊敬他,他是仙界功法修為最高的。仙帝也不記得扶淵是什麽時候來仙界的,隻記得他的父親就很尊重扶淵,他自然也尊重扶淵。
很大程度上,扶淵算是仙帝的老師,曾傳授他仙法和處理仙界事務的方法。但素然仙子的那件事,讓這兩人徹底決裂了。
“誰讓你處置她的,你憑什麽!”
當年扶淵怒衝衝質問仙帝。仙帝當時也年輕氣盛,理直氣壯的回答:“她觸犯了仙法,理當受罰。”
“那你就殺了她,她是你的妹妹。”
扶淵與仙帝大吵一架,後來扶淵太過生氣,就和仙帝打了起來。之後,兩人決裂,扶淵很長時間都不願見仙帝。
“你知道迷途和澣塵在一起。”仙帝是篤定了答案才來找扶淵的。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仙帝來後,扶淵一點表示都沒有,繼續坐在樹乾上喝酒,他的語氣甚至還有點不屑。
“千年前你錯過素然,千年後你錯過迷途,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扶淵沒有回答,他背對著仙帝,仙帝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大致能猜到。每次提到素然,扶淵的表情都是一樣的。
“因為你總是躲在她們身後。即使你為她們做了很多事,但她們終究還是會愛上別人。”
仙帝說話的時候,扶淵一直沒有理他,但不代表他沒有聽。或許是受那些話的影響,扶淵突然覺得,手中的酒沒了滋味,心中閃過一絲惆悵。
“日後我要一直待在你身邊,一步也不離開。”
“為什麽?”
“因為你是仙界第一美男子啊,我喜歡和你在一起。”
扶淵想起以前和素然的對話。曾幾何時,素然的眼裡只有扶淵,還許諾要一直待在他身邊。可是後來,她走了,再回來時,她的心裡已經有了別人。
“迷途很快就會想起是澣塵殺了她,屆時她會回仙界。 和我一起留住她。澣塵早晚會害死她,這一點你是知道的。”
雖然扶淵始終沒有回話,但仙帝的話在他心中埋下一顆種子,那種子生根發芽後,或許會傷了迷途。
仙帝離開後,扶淵一個人去了三生石邊,那上面,刻著澣塵和迷途的名字。
“新的命運開始了,他們兩個卻始終糾纏在一起。原本我以為,讓他們二人在一起是上天開的玩笑,現在慢慢覺得,上天似乎是認真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是逃不脫的。扶淵君莫要過於執著。”
守護三生石的老人勸解扶淵。
“有時候,真想把這三生石打碎。”扶淵摸著三生石上迷途的名字,那個名字和別人連在一起。
“三生石關乎天下癡男怨女的性命,扶淵君還是不要有破壞它的想法為好,否則天地秩序大亂,六界將迎來一場浩劫。”
雖然有過三碎三生石的想法,但扶淵從未落實過,他知道那個後果。雖然上天不公,把她送到別的男人身邊,但扶淵還是要保持冷靜。他是仙,不能至六界秩序與不顧。所以他注定,會在錯過素然之後,也錯過迷途。
三生老人看了看扶淵孤獨的背影,又回頭看看三生石上的名字,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他本是高高在上的人,卻因為她,低到了塵埃裡。可低到塵埃裡又怎麽樣呢?就算沒有澣塵的意外出現,還有天規在。他定立那天天規的時候,或許沒有想到日後會發生的事吧。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天下不負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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