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三位還有這種淵源。”
迷途第一次聽說休思城的歷史,也透過這個事件看出澣塵、素然、子歸三人情感深厚,並非只是認識的關系。難怪澣塵願意離魂轉世為素然尋找藥材,若不是那件事,迷途與澣塵也無法相遇。
“都是年少輕狂時坐下的事,也不知是對是錯。”
“對錯我也看不出,隻覺得三位是出於美好的情感做的這件事,才成就了繁華的休思城。現如今休思城遇難,更該挺身而出,方能守住畫卷中的人以及畫卷中留住的年少時光。”
澣塵停下腳步,看著迷途,她的眼睛很亮,如星辰般閃耀。天空忽然下起小雨,起初是一滴兩滴,後來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淋濕了衣衫,也淋濕了某人的回憶。
順著記憶的車輪,時光又回到了千年以前,某個小雨淅瀝的下午。素然、澣塵、子歸、任毅慶四人走在休思城的街巷中,雨落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滴答聲,但人們並沒有因突然而至的雨快跑,反而在街上慢悠悠的走著。
這場雨也不似往常的雨帶來煩悶陰鬱之感,反而清新可敬,像是慶祝休思城的新生,帶給人意外之喜。
街上的叫賣聲不聽,四面八方的人群聚攏後又離散各處,街巷時而喧鬧時而安靜。在眾多的人中鮮少有撐傘的,人們淋著小雨,臉上洋溢著歡喜之色。
素然提議去城樓上觀看休思城的全景,這是個不錯的注意,大家都同意了。登高遠望,拯救了這座城市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望著安詳做生意的休思城居民,素然說這種感覺很幸福。
即使她蒙著面紗,也能看出她的喜悅,喜上眉梢並不是一面紗能遮掩的。
擅長繪畫的任毅慶提議為三人畫一幅畫像,他知道此後與三位貴人再見面的機緣不多了,想要把他們的容貌與休思城的繁華一並記錄下來。於是就有了城主手中的那副畫卷。
離開休思城之前,素然許下諾言,說日後休思城遇到麻煩,可帶著那副畫作來找他們三人中的任意一位,定當鼎力相助!
那日的小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天,跨越時間與空間的距離,淋濕了迷途門前的青石板。
回房後,她換了一身衣服,坐在窗前,看素然仙子的傳記。古籍中夾著一副畫像,這畫像是何人所畫,又是何人放在古籍中的已無從查找,放畫像的人有意還是無意也不知?
迷途展開那副畫像細看,素然依舊戴著面紗,眉眼中展露著笑意,她的眼睛很好看,至少迷途是這麽認為的。
回來前,迷途問澣塵:“為什麽素然仙子總是戴著面紗呢?”
“她說自己長得太美,怕引起騷亂。”
再次想起這話,迷途不經意的笑了出來。能看得出素然仙子也是一位可愛之人。迷途通過古籍中的記載,判斷出素然是活潑開朗的類型,但從她的畫像中看,又是一個嫻靜的女子。正所謂靜如處子動如脫兔,說的大概就是素然這般的人物。
細細想來,迷途還一次都未見到素然的真顏,聽說她的真身存放在雪山之巔的冰棺之中,或許應該抽時間去祭拜一下,看一看這位時隔千年依舊讓人懷念的女子,究竟有著怎樣的容顏?
迷途雖然很早就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卻因各種各樣的理由沒能去成。有一天,她去雪山之巔看望這位冰棺美人,受到的衝擊可不是一般的大。
現在看關於素然的東西,聽她的事跡,迷途心中略微不是滋味,她覺得素然跟澣塵的關系很好,因而有些嫉妒。就論時常而言,似乎素然在澣塵心中停留的時間更長,她就算加上前世,在澣塵心中的時間也不過幾十年。幾十年和一千年想比,差距顯而易見。
“哎,好羨慕。”
在竹林時,迷途這樣說,語氣中帶著滿滿的不開心,也不正視澣塵的眼睛,低頭看著落在地上的雨,像個鬧別扭的孩子。
“羨慕什麽?”澣塵問。
“羨慕素然仙子千年前就跟你認識,這麽一算你們已經有千年的緣分了。讓人既羨慕又嫉妒。”
迷途撇嘴,然後又笑了笑,問澣塵道:“我這樣,是不是很沒出息?”
“嗯,沒出息。即使認識千年,也不抵與你在一起的一瞬,我是這麽想的。”
迷途抬頭去看澣塵,他滿眼真摯,不像在說謊。那一刻很安靜,只有雨滴落在地上的聲音,迷途的發梢被雨打濕,她感到與澣塵中間隔著水幕,在蒼翠的竹林中,將澣塵的深情稱的更美了。
雨落在竹葉上,纖細的竹葉似乎無法支撐雨滴沉重的情感,葉子向下墜,雨滴順著葉子的弧度滑下去,但它又不舍竹葉,因而滑落的很慢,在葉角墜成淚珠的形狀,最後還是從樹葉上墜落,幸運的是,它把水漬留在竹葉上,保留了能夠滋潤竹葉一天的情感。
迷途撐一把紅色的油紙傘向外面走去,她打算去門口迎接澣塵。
澣塵與子歸一同出去找休思城的城主,城主請求幫助的時候,他們沒有立刻答應。澣塵聽完迷途的勸告才決定幫忙,他是想守住畫中的人還是留住畫卷中的少年時光,迷途不知,應該是各佔一半吧。
去的時候就已經下雨了,但澣塵沒有帶傘,當時的雨不大,澣塵也想著快去快回,故而沒有撐傘。
但沒多久雨勢就大了,淅淅瀝瀝沒有停下的跡象。前幾天才下過一場大雨,今日又下雨,空氣中難免透著潮濕的味道。
雨水能洗刷空中的塵埃,使空氣更清新,這一點也算是好處,迷途並不討厭。
她撐傘坐在客棧前的石階處,等澣塵回來,就像凡間在門口苦等丈夫歸來的平凡女子。等待的時間雖然漫長,但心中卻泛著甜蜜。
迷途察覺到現在街巷中基本沒有行人,偶爾有幾個身穿蓑衣的人路過,也是神色匆匆,是下雨的緣故。
澣塵和子歸去任府商議對策,任家世代擔任休思城的城主,從一千年前開始。當時任毅慶協助休思城的管理工作,深得民心,眾人推舉他為城主。任家的家教嚴厲,後輩們也都很出色,自然而然的連任了城主。以至於現在的人們有了一種慣性,認為任家的子孫理應擔任城主,像世襲一樣。
其實休思城的城主一向是傳賢而非世襲,只是任家人做的久了,有祖上積攢下來的經驗,處理休思城的事務要比他人處理的好,也一直恪守千年前留下的規定。如此看來,讓他們擔任城主也並無不可。
任城主是一位年近八十的老人,在凡人之中算是長壽的了。他的兒子英年早逝,現在重點培養孫子任擎宇。
“爺爺已等候二位貴人多時了,請隨我來吧。”
任擎宇親自去門口迎接,恭敬的帶澣塵和子歸進入庭院。因今日下雨,還特意派人撐傘。
任城主一早就聽聞澣塵與子歸來休思城的消息了,任家可以算得上是休思城的千年土著,消息自是靈通。若非休思城遇到棘手之事,他是不打算叨擾他們的。剛出事的時候,他也想著自己盡力解決,無奈這次的妖太強大,普通的凡人連人影都見不到,更別說捕捉了。
聽任擎宇的意思,他爺爺一早就知道澣塵和子歸會上門,所以特意等候。凡人越老便會越智慧,各類事情也看得開,任城主只是有那麽一種感覺,這個感覺告訴他會有貴人上門。於是從客棧回來,沒有讓下人關門,一直等待貴人的到來。
澣塵和子歸了解了大致的情況,這三日,任府的人收集了男子的遇害地點、年齡以及身份信息,推斷出目標人群以及容易出事的地點。這些都是在任擎宇的帶領下完成的,預計他將來會成為英明的城主。
這少年雖然才二十來歲,但已初露鋒芒,甚至連長相都與他的祖輩任毅慶神似,讓人恍惚是否回到了千年前。
澣塵和子歸也說出了他們了解到的情況,雖然兩人知道此事極有可能是素姬所謂,但沒有證據恐怕也難以治罪,素姬當選花魁之後可謂是炙手可熱,輕易為難她恐怕會招來抵製。
他們商量了一個對策,引蛇出洞。這是實實在在的引蛇出洞,因為素姬本就是蛇妖。商議完後,澣塵和子歸就回去了。
回去的時候雨已經下得很大了,任府準備了雨傘。
迷途坐在門前,遠遠的看到兩個人,隔著濃厚的水霧,只能看到身形,但她一眼就看出是澣塵和子歸。
迷途高興的起身,撐著傘一路小跑去迎接澣塵。怎麽能如此高興,迷途自己也說不出來,但就是很高興,嘴都合不攏。
澣塵遠遠看到迷途坐在門前的時候也很驚訝,加快腳步想快一點過去,誰知迷途竟然跑了過去,那一刻他的心都化了。此時才知道,有一個人等你回家,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光是想著,都會不自覺的唇角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