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午飯吃得還不錯,雖然飯菜味道很一般,雖然碗筷陳舊有破損。
但吃飯不只是簡單地攝取能量來維持身體機能,吃好、吃飽也是要看和誰一起吃。
這有些年代感的房間讓趙啟明想起上一世那已經模糊卻依舊掛懷的畫面,眼前這老頭老太也都面容和煦、和善,雖說這老頭胡子拉碴滿臉是褶,而這老太看上去也不像是有文化的人。
但是,這已經很好了。
現在豬肉三四十一斤,人家這麽一個普通甚至是貧困的家庭裡,四個菜裡有兩個放肉來招待他,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
嚴格來說,豬皮也算肉。
不嚴格來說,雞蛋也算肉。
四舍五入,今天這菜都帶肉!
飯後,看到余山彤起身要上廁所,趙啟明也下地跟了出去。
“趙哥,你要幹嘛!”余山彤很是警惕地看著趙啟明,生怕他來個不正經地偷窺。
村支書的家是老房子,左手側是平方,另外三個方向是圍牆,小號的話在家院門後面有個蹲便,問題是這蹲便就左邊和後邊有牆擋著,這要是有人出屋,雖說距離遠未必能看清楚,但動作上肯定是能辨析出來點什麽,因而她還是蠻在意的。
至於說為什麽不去四周遮掩上面帶頂棚的公廁,村支書表示那是大號才去的,據說一層層累高成金字塔形狀的便便,已經超過蹲便兩側的腳踏板了,如果不擅長用蹲便的話,很大概率會戳到菊花……
心中笑著丫頭年紀不大懂得不少,但趙啟明並未把心裡的想法展露出來,而是表情如常、壓低聲音說:“一會走的時候你留在後面,給人家留……500、不留1000塊,放個他們一時半會注意不到的地方,等晚上咱們回去了,你再通知一下這村支書,人家也不容易,飯錢還是要給的。”
雖說這次過來工作是阮正業主持的,但趙啟明不認為自己是個透明人,村支書老夫妻和吳科員肯定會隨時留意他的舉動甚至是神情,這種藏錢的高級工作他肯定是搞不定。
至於說這四菜一飯值不值一千塊,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
“哦,我明白了。”聽到是在說正事,余山彤松口氣的同時,心裡也是有些懊惱。
‘果然就不該和我老爹說和老板出差這事兒,都給我帶歪了!!!’
余山彤內心中有個q版自己在瘋狂地捶打胸口,然後仰天長嘯。
不用這小丫頭攆自己走,囑咐完之後,趙啟明轉頭就回屋了。
腳步快挪到院門附近,
余山彤直勾勾地盯著左手牆壁延伸至十米開外那看不見的房門。
寒風肆虐,也不知是天上自然降雪,還是這風吹落些許房簷上的積雪,余山彤哆哆嗦嗦地蹲下。
酒足飯飽後,大家稍事休息就又去村委會了。
倒不是非要很形式地在那辦公,而是村支書年歲也大了,雖然能背誦全村的情況,但多多少少也是要對著村裡人的名單,否則容易漏掉。
作為最漂亮、最年輕的女……孩,余山彤如趙啟明所預料的那樣被忽略掉了。
墜在最後,把早就準備好的一遝錢從懷兜裡掏出來,裝作低頭系攜帶,她順勢將錢塞進櫃子下面,隨後假裝自己系好鞋帶起身,若無其事地起身跟在最後。
午飯閑聊的時候,聊的是家常話,趙啟明自然也沒保留地表示他過幾天就要去春城丈母娘家,因而回到村委會後,村支書不再像上午一樣有的沒的一通絮叨,而是抓緊時間,簡明扼要地挨家挨戶說明情況。
73戶人家、178個18歲以下的兒童,27個有書念的兒童。
細分的話,每個家庭都有各自不同的困難,每個兒童都有各自輟學的理由。
聽著這一樁樁具體事例,趙啟明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激發兒童學習熱情、幫助困難家庭的同時,不會滋養出好吃懶做的學生與家長了。
‘或許,這也是他明明以前所在基金會有過調研工作,但最後沒能落實的真正原因吧。’ 看了眼認真記筆記的阮正業,趙啟明心中感慨一句。
同時他也好奇為什麽阮正業、余山彤,明明手機錄音功能可以代替寫字做筆記,但這倆人卻偏偏要用手寫這種緩慢且容易遺漏的方式來記錄。
趙啟明有看過高中畢業生余山彤的記錄本,不提那稍顯簡陋的筆跡,單說其發明的‘通假字’,就讓趙啟明開始懷疑這是不是一種天生自帶密碼的記錄方式。
村支書一個下午嘴就沒停過,最後在老人一臉不舍的情況下,趙啟明四人驅車返回光明鎮。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沒多言,因為趙啟明三人需要在腦子裡過一遍今天的所見所聞,然後根據今天的所見所聞來提出各自的想法,這種想法最後將會被打磨成本次教育扶貧的具體內容。
中午這頓飯對趙啟明而言,無論是味道還是類別都有點素,晚上在旅店附近的一家小飯店裡點了好幾盤肉和烤串。
東北的鍋包肉不用番茄醬,因而外表看上去就是澱粉炸過後的金黃,外面裹著一層白砂糖熬製成的透明包漿,有點琥珀的感覺。
廚子做得不算地道, 肉酥過了頭了,不過好在這烤串味道著實不錯,念在寧玉燕不在身邊,趙啟明也沒點諸如腰子、韭菜一類據說很補的串,免得晚上念想太多。
雖然趙啟明有邀請,但吳科員表示他還要去單位匯報工作,因而就沒跟著一起吃,飯桌上,大家也以閑聊的方式闡述自己的想法。
為此,余山彤特意拿出一根據說可以連續錄製8天8夜的錄音筆。
趙啟明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她,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老了,他有點理解不了為什麽明明提筆忘字的余山彤,之前在有錄音筆的情況下還選擇手寫。
看到余山彤連忙低頭看看自己哪裡有不對的地方,趙啟明撇嘴,然後揚揚下巴,說:“邊吃邊說,老阮啊,咱們這次的項目要多方面考慮,最重要的是,如何鑒別家長、家庭層面的東西,咱們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咱們不養懶人家庭,要知道讀書的確能改變一個家庭,但過度得慈善也會改變一個家庭,我可不想未來咱們資助出來的大學畢業生上網訴苦譴責咱們不繼續幫扶,又或者跑出來幾個家庭天天無所事事就指望著咱們的捐款過日子。”
“這個啊,這個是肯定的。”點點頭,阮正業夾起一根乾煸四季豆,慢條斯理地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