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馬車的齒形圓輪在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馬車外,天色陰沉沉的,像要下雨卻遲遲不見雨滴飄落,風倒是漸漸大了起來,吹的卷簾子來回搖擺。
傅驪駱捂住耳朵側著身子歪靠在馬車內假寐,身旁是小婢女蔓蘿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完。
突然,蔓蘿一聲驚呼,她睜開了黑亮的眸子,如那星光璀璨。
“小姐,你看,再往西邊幾百裡地就是寧西侯府了。”蔓蘿掀起卷珠簾,探出頭去,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家小姐越發漸冷的眸子。
寧西侯府這幾個字是她心裡深烙下的傷疤,醒來後的無數個夜晚,站在窗邊看著那熟悉的方向,她默默飲淚,只能在心裡發誓,她要默默變強,為寧西侯幾百條人命伸冤報仇!
蔓蘿望著窗外自言自語:“小姐,聽說那傅小姐死的好慘!當年寧西侯叛亂通敵,生生把當日大婚的傅小姐卷了進來。”
傅驪駱覺得身子越來越冷,心中似有千萬條毒蛇在啃咬撕扯!素手捂住心口,大口的呼吸,隻覺得臉上涼颼颼的,順手一摸,俏臉上早已被淚水打濕。
閉著眼睛,不肯睜開,似乞求般的呢喃:“別說了,求你別說了!”
她實在聽不下去,蔓蘿大剌剌的不經意間把她內心的傷口暴露出來,她一會子受不住。
蔓蘿看著淚流滿面的小姐驚了一跳,摸著她冰涼的素手,神色慌張:“小姐,你怎麽啦?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接著又道:“小姐,你是不是聽我講傅小姐,你心裡難受?也是了,你當時得知傅小姐暴屍荒野的時候你連夜帶著木七和幾名小廝去把她安葬了,回來後你就哭個不停......”
蔓蘿惆悵的哀歎了一聲,拂了拂她耳邊的碎發。
當年小姐七,八歲的年紀,平日裡雖囂張跋扈了些,但心思純良。
蔓蘿的一襲話驚的傅驪駱險些從木凳上摔了下去,好似耳邊炸了個響雷,幸而扶住了窗柩。
怔怔的看著蔓蘿,秀顏緊蹙:“你是說,是古兮,哦,不,我給傅小姐收屍的?”
她實在不敢相信,她的前世和古兮足足差了八個年歲,年齡又不想當,古兮能去給她收屍,那說明她們的關系非同尋可?她怎麽不記得有個年歲差這麽多的閨中密友了!
撫了撫鈍痛的額頭,腦子裡亂成了一鍋粥。
看出了她的狐疑,蔓蘿再次歎了口氣:“可不是嘛!那時小姐剛滿八歲,趁著府上賓客繁多,老爺一時忙著應酬賓客,小姐就帶著木七還有二名小廝就溜出府去。”
“木七,木七她現在人在哪兒?還有你當時沒去嗎?”傅驪駱如水的眸子漸漸升起了水霧,眼睛通紅。
蔓蘿臉微白,頓了頓,也紅了眼眶,啜泣出聲:“都怪奴婢當時貪吃貪喝,一時睡了過去,木七......木七......她......她因為私自帶小姐出府,被......被二夫人發賣了!”
說著嗚嗚的哭了起來......
木七武功那麽好,要是她還在的話,小姐就多了一個幫手。
還記得木七臨走時叮囑自己,要保護好小姐,但她還是沒有看住小姐,連小姐投湖了都不知道,想想心裡很是愧疚,抽抽噎噎的哭個不停。
傅驪駱臉色微暗,眼睛閃耀著淚光,仿若那漫天的星辰,“那就是說木七還活著,放心吧!我定會找到她的。”
拍了拍蔓蘿因哭泣聳動的肩膀,她柔聲寬慰著。
掀開馬車簾子一角,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門外翹首以盼的古雲畫。
對著蔓蘿耳語了幾句,
讓她拭幹了眼淚。雖然她還有一些疑問,特別是古兮和她是怎麽相識的,但眼看不是時機。
馬車一停,古雲畫就微笑著迎了上來,親昵的挽著她的胳膊:“姐姐,你可算回來了!擔心死我了,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
邊說邊拿起手帕幫她擦拭裙邊的灰塵。
傅驪駱輕緩的推開她的手,抿唇一笑,“惹妹妹擔憂,當真是姐姐的不是!”
臉上雖掛著笑,但語氣疏離的大夥都聽得出來。
古雲畫動作一滯,面上訕訕的,後又笑開了來,拉著她的手,一起進了府。
剛走到廊簷邊,只見大塚宰古錢著急忙慌的迎面而來。
傅驪駱看著來人,想松開被古雲畫挽著的胳膊,不料古雲畫緊緊拽著她的手臂看對著來人屈膝笑顏:“父親大人,可是進宮去?”
她派身邊的素雲早早探聽到,今日采鬥突然中止的緣由,是竇將軍被聖上派來請太子殿下們回去,說是重要軍情,她一聽渾身舒坦,因為看著傅驪駱出彩她心裡很不痛快。
傅驪駱現在懶得與她計較,只看著她演戲。
但一雙秋水眸子端了端前面走來的大塚宰大人,他一身蟒紋暗菊的墨色朝服,高帽聳立,身量勁瘦,花白的胡須被風吹的微微顫動。
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親,寧西侯,晃了晃神,站定了身子。
古錢看都沒看她,隻對著傅驪駱慈愛道:“兮兒,為父很替你高興,你剛醒身子骨弱,這幾日就不要到處跑了,快些進去吧!爹爹忙完就回來。”
說著摸了摸她的頭,一臉的慈祥可親。
傅驪駱大力抽出自己的胳膊,對著他淺笑,“是,父親”
古錢很是高興的看了眼出息又懂事的古兮,覺得她與之前很大不同了,現在更嫻靜端莊了, 又眉峰一緊,倪了眼一旁的古雲畫,神情嚴峻,“雲畫,女兒家家的不要問那麽多,無事的話多做些女子該做的事,或者學學你姐,爭取明年也參加個采鬥看看。”
大塚宰鐵青著臉冷哼一聲,出了府中大門。
傅驪駱憋著笑,拉著蔓蘿進了自己院子,獨留古雲畫蒼白著臉站在那兒。
“小姐,你剛看到沒有二小姐的臉都煞白了,哈哈哈!”蔓蘿快步追上自家小姐,發出銅鈴般的笑聲。
她早就看二小姐不爽,平日裡最愛裝出一副溫柔可親的樣子,其實最是個多事又有心機之人,還記得那年二小姐打碎了老爺的古韻青花瓷的梅瓶,硬是想盡辦法嫁禍到了小姐頭上,
小姐有理說不清,越描越黑,幸而老爺多疼了小姐一分,才沒懲罰小姐,隻埋怨了二句就散了。
自那以後,小姐雖沒有記恨二小姐,但到底有了隔閡,姐妹倆亦疏離了好些。
傅驪駱挑眉笑笑,彈了彈剛被古雲畫拉扯起皺的手袖,沉聲:“不理會她就是,本小姐要忙的事多著呢!”眼神裡盡是不屑。
區區一個古雲畫,還敢拿她當盾牌?剛看在大塚宰的面子上讓了她去,日後她還敢那麽強拉著她做戲,恐她沒有今日這麽好的性子。
抬手摸了摸對襟腰裙裡的卷簾,她光亮的眸子又深了幾分,古雲畫,讓你快活幾天,古兮的仇我定會為她報的。
想起古兮,她也一陣心疼,竟不知道她和古兮的情分這麽深,看來兩人的緣分乃上天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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