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驪駱目光淺淺的望著府邸門外翹首以盼的小婢女,勾了勾唇,行了過來。
“小姐,去哪了?怎麽也不帶奴婢一道?”蔓蘿一看見自家小姐,整個人像牛皮糖似的黏了過來,挽著她的胳膊,嘟起的小嘴恨不能掛起個油壺。
她很不開心,當她一醒來,哪裡還有小姐的身影!
“你這妮子倒還怪起我來了,你睡的那麽死,怎麽喊你?”傅驪駱佯裝生氣的甩開她的手。
這丫頭平時就愛酣睡,只是今日她想一個人潛去舊邸,為了不暴露身份,她肯定連蔓蘿都不能帶。
於是在蔓蘿的茶水中下了些,為的就是讓她睡的更沉些,她一個人好行動,不是不信任她,只因她的身份如若讓她知道了,於她也有生命危險,再者,她知道自己不是古兮而是傅驪駱,只怕沒的驚慌,更會壞了她的大事。
心想著,對著小婢女,倒是生出幾分愧疚,“諾,給你買的。”
她變戲法般的從身後拿出,一素錦紙包著的吃食丟給她,這是她特意從螺衣坊出來,穿過半個街道,拐到錦珍坊去買的桂花酥糕。
知道這小婢女吃貨一枚,就小小的安慰她一下吧!
蔓蘿苦著的臉霎時笑開了去,“就知道小姐心疼奴婢。”親昵的挽著傅驪駱的手進去了。
兩人還沒走到花廳門口,在回廊處就撞見了急匆匆的二夫人,後面跟著幾名丫鬟婆子。
“兮兒,你去哪了?快要用膳了,你父親讓我去尋你呢!”
二夫人楊素琴淺笑著迎了上來......
這段時間,據逸風閣的嬤嬤無意間的提起,她總算是搞清楚了:
這二夫人原是大塚宰養在外頭的小妾,只因古兮生母大塚宰府唯一的嫡母沈星若,容不得她進府,所以大塚宰才作罷,況且剛升為大塚宰的古錢又與嫡妻沈星若伉儷情深,再者忌憚著長興伯爵府的勢力,所以直到那沈星若因難產故亡,這楊素琴才以照拂她姐弟的名義入了府,只是可憐那古兮年僅五歲就沒了生母,剛出生的弱弟古軒被楊素琴朝夕膝下,大塚宰念其自幼喪母,對古兮是有求必應,百般嬌縱,故此養成了古兮專橫跋扈的性子。
怔了怔神,傅驪駱款款上前,“睡了一覺醒來,有些饞了,就去錦珍坊買了些吃食,順道去螺衣坊定了身新衣。”
她不露痕跡的細細說來,只見那楊素琴狐疑深思的眸光悄然淡了下去。
“嗨!巴巴的讓你自個去做什麽!要想吃那個,打發個小廝婆子們去即可”楊素琴嗔了嗔笑,望著淡然的傅驪駱,眉梢微蹙,“二娘知道你愛美,去永定侯府的衣裳,我早早給你備下了。”
邊笑邊拉著傅驪駱的手進了花廳......
傅驪駱正欲將手抽回,在睨到花廳一覺等候的眾人時,故淺笑著由她牽著踱了進來。
“兮兒,都等著你用膳呢!你去哪了?”
上座的大塚宰古錢,眼睛定定的,落在屈膝施禮的傅驪駱身上。
琥珀色的眸光甚是讚歎著,欣賞起了這個女兒來,他本以為她還像先前那般任性妄為,誰知道他一回來,竟聽到她采鬥勝出的好消息!真不愧是她和沈星若生的,怎麽看都是出類拔萃,隻道是古兮突然轉了性,看著眼前落落大方知禮的女兒,古錢眼中盡是慈愛。
抬眸對上古錢充滿擔憂的神色,她站起身把剛才的話回稟了一遍。
“好了,好了,快用膳吧!菜都要涼了。”
古錢夾起一塊子清蒸的鮮嫩魚肉,遞到她的碟中。
傅驪駱瞧了瞧在座的眾人,好似少了一人,
在對上邊上少年冷炙的眸子時,她淡淡的凝眉,“今兒雲畫妹妹怎的不在?可是身子不舒服?”看了看古錢邊上的二夫人,她彎了彎唇。
話一出口,立馬一聲冷哼飛了過來,“少裝好人,還不是因為你,二姐姐才...”
少年輕嗤。
啪的一聲,筷子落地的聲響。
眾人駭了一跳,只見上座的大塚宰鐵青著臉:“休要胡說,雲畫是頭疾的病又犯了,跟你大姐有何關系?”古錢氣的小胡子直抖,一臉怒氣的看著在座的白衣少年。
古軒忙的起身弓腰:“兒子一時失言,還請父親息怒,兒子再也不敢了。”
傅驪駱倪了倪低垂著眼瞼的少年,細長的睫毛因緊張不安來回顫動著,心裡微微一熱,站了起來:“父親,軒弟也是年少不懂事,小孩子家家的信口胡說罷了!還請父親饒了他這一回。”
清麗婉轉的嗓音襲來,古錢的臉色緩和了不少。
捋了捋顫動的胡須,看了看少年:“軒兒,兮兒和你一母所出,你該跟她親近些才是,也好讓你們母親九泉之下安心。”
古軒連連應下,瞥了眼神色清淺的傅驪駱。
“哎呀!小孩子一時拌嘴也是有的,老爺就別生氣了,大家快用膳吧!”
一直坐在一旁不吭聲的二夫人連忙招呼著。
又憐愛的看了眼古軒:“軒兒,你快坐下吃飯吧!”
說著舀了碗碎肉白玉蓮子放到少年跟前,半眯著眼睛在傅驪駱身上來回打量著。
心裡越發的對在座的這位少女好奇起來,難道一個人變性邊的有如此之快?
她記得落水前的古兮甚是厭惡她這個胞弟,兩人可以說是到了兩看相厭的地步,平日裡遇見連個招呼都不打,跟個陌生人似的,這正是她想看到的。
沈星若那個賤人,衝著老爺愛護她,她又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硬是不讓她過府,就算她大著肚子跪著求她,她也是冷冷的轉頭就走,楊素琴緊握著雙手,眼光毒辣的朝傅驪駱看去。
傅驪駱雖低著頭吃飯,但對面投射來的冷冽寒光,卻一絲不落的看進了眼底。
猛然顰眉對視了過去,那楊素琴慌亂的拿起筷子正欲夾起面前碟中的茭白菱角,不料手一抖,筷子險些掉了下去,“老爺,臣妾擔心雲畫那丫頭,先過去看看......”
楊素琴對著大塚宰屈身,她邊上的嬤嬤正欲牽起她的手,突然,一陣細細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不好了,二夫人,朝雲軒有個婢女掉湖裡了......”
一體態消瘦的婆子,撲通跪下地上,慌慌張張的用手指著朝雲軒的方向。
眾人一聽,忙的站起來身。
那少年早已移步出去,眉頭緊蹙,拉著另一婆子:“那,那二姐姐沒事吧?可嚇著她了?”
說著就飛奔了去......
傅驪駱素手交疊著,抬眸看著那焦急少年的背影,若有所思般的擰眉。
款款踱到古錢身邊站定:“父親,女兒也去看看......”
古錢也駭的起身,拉著她的手:“兮兒,別離湖太近,遠遠看著就是了。”
行至楊素琴跟前,讓其好生照看著古兮,又囑咐了幾句,大致就是讓楊素琴好好查查,何人因何事落水,吩咐完,歎了歎氣,轉身去了前院廂房。
楊素琴柔聲應下,攜了眾人忙的往那朝雲軒趕去......
朝雲軒,桃色紋青的軟榻上,古雲畫滿頭青絲垂在床沿,氣若遊絲的微喘著,“小娥,咳.....咳.....”她聽著外面越來越近的步子,咳嗽的越發的厲害了。
那少年邁進來時,榻上的古雲畫早已面色咳的面色微紅,眸中蓄淚:“哎,翠柳,怎麽這麽不小心!竟失足掉下了湖.....”
少年心裡一頓,翠柳?莫不是就是那日見到的婢女?那日他去尋二姐姐,好似看見一著綠色衣衫的婢女跪在地上,平日他對那些個婢女全然不在意,自然也不會多瞧一眼,只是那日,他依稀聽見哭聲,挑眉多望了一眼,依稀瞧見那婢子的臉上紅痕凸顯的掌印。
他狐疑的思忖著,卻被床榻上女子的聲音打斷,“軒弟,你說,我不過是讓她去給我洗幾方帕子,怎的她就掉下去了呢!”
古雲畫哀哀怨怨的淌下了眼淚,神思有些恍惚。
邊上的小娥小臉一片煞白,哆哆嗦嗦的抖的不成樣子,她剛明明看見.....明明看見......
突然
外面傳來陣陣淒慘的嚎哭:
“翠柳啊!我的乖乖,你死的好慘啊!怎麽就掉下去了呢!你讓我可怎麽活唷.......”
院子裡寒風吹的乾枯的樹丫吱吱作響,傅驪駱跟著眾人邁了過來。
簌簌冷風直撲頸窩,伴隨著耳邊響起的淒厲哭喊,竟增添了幾分詭異氣氛。
眾人皆頭皮發麻,不敢朝那平靜無波的湖面看去。
蔓蘿緊緊挨著傅驪駱,心裡陣陣涼意襲來.....,前兩日才見過她的,怎的今日就失足了?
心底蹭的冒出絲絲冷汗,捏著自家小姐的手腕:“小姐,小姐.....”
在看到自家小姐投射過來的清冽眸色時,會意的盡了聲.....
加急步伐,跟隨小姐提裙進去。
“娘,姐姐,我好害怕,你們說翠柳怎麽這麽可憐?好好的洗個帕子,卻歪了下去。”
榻上的古雲畫撲進楊素琴的懷裡,蒼白的小臉上盡是哀傷,讓人看了毫不憐惜。
“二姐姐,人死不能複生!你要保重自己的身子。”邊上羸弱消瘦的少年眼裡盡是疼惜。
邊說邊咳了起來。
一旁的小廝趕忙上前扶住了他。
“軒兒,你身子弱,這院子又出了這樣的事情,晦氣的很,天色也大暗了,你快些回去休息吧!”二夫人楊素琴關愛的望著少年道。
又吩咐小廝婆子攙他回去。
少年臉色淡然的應下,起身看了眼榻上的古雲畫:“二姐姐定要好生休息,莫要太過於悲傷!”睨了眼榻旁的傅驪駱,斂下眼底的冷光,抬腿邁了出去。
傅驪駱懶的看他,腦子裡不斷想著古雲畫剛剛說的,洗帕子,這大晚上的,古雲畫為何要翠柳去洗帕子?白天洗不是更好麽?難道是古雲畫故意為之?古雲畫說她歪了下去?
她臥在榻上, 怎麽看見的?又或是誰告訴她的?
還記得先前蔓蘿告訴自己,翠柳想要去她的逸風軒而不想待在朝雲閣,為何翠柳急急的要去逸風閣?肯定是自己在朝雲閣待不下去了,所以想投靠她?還是因為蔓蘿所說,翠柳真的被古雲畫虐待,所以她想投靠新主?總之不管是什麽,翠柳肯定是因為什麽事情得罪了古雲畫。
瑩白的素手暗暗扶了扶額,幽深的眸子細細的朝那些婆子們看去。
陡然,她眸色一沉,瞥見靠窗犄角站著的,婆子小腿處明顯有個碗大的印記,青色的羅鞋緞面上細細看去,像是沾染了黃色的泥土樣的東西。
再一抬眸,她神色一緊,這婆子不就是剛剛跟在,去稟告的消瘦婆子,後面的那個嗎?
在花廳的時候,她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她,略過她前面稟告的消瘦婆子,這婆子體態壯碩低垂著臉面淡然的站在那裡,她很是好奇,大家夥俱是慌亂不已,她倒是鎮定,所以她多瞧了兩眼。
壯碩婆子許是注意到了有人看她,故大膽的看了過來,傅驪駱趕忙轉眸獨步到了榻旁:“妹妹,她落水時可有聽到什麽聲響?”
古雲畫眸色一蕩,眉梢緊蹙:“不曾,今日頭昏沉沉的,我一直臥在榻上,直到看見小娥慌慌張張的邊哭邊跑了進來。”
傅驪駱倚在床邊,看了看歪在床腳的婢女小娥,見她臉色灰暗入土,嘴唇哆哆嗦嗦的似在夢囈。
看來這小婢女真是嚇壞了!清冽的眸子在小娥身上探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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