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人很多,但同樣不像江城的醫院那樣熱鬧。冉讓第一次發現,人多不一定就“熱鬧”,“熱鬧”不一定就是好。起碼在魔都不是這樣。
他倒是挺喜歡這裡的公共秩序。
因為不“熱鬧”,所以排隊的效率出奇的高。叫號的時候前面明明有幾十個人,結果冉讓還沒把板凳坐熱廣播就響了。
很快,他跟著朵朵到了神經內科的門診室外。
門診內,有一位老大爺。老大爺氣色不錯,不過隔上十幾秒就要打個嗝。
為他看病的醫生說道:“您打嗝的毛病,不是內髒造成的,是膈肌反應異常。建議您做交感神經阻滯手術,單用藥物可能效果不大。”
老大爺連連點頭,邊點頭邊打嗝。顯然這個怪病困擾了他許多年,也見識過許多的巫醫神功。
拿上病例,老大爺出了門。看見等在門外的冉讓和朵朵,他還微微避讓了一步。
冉讓從小到大一直都很有禮貌,並不著急擠進去。等大爺出了門後,他才和朵朵進了門診。
辦公桌後,是一位比李醫師還要年輕的男醫生。他看見朵朵,明顯對這位美女有印象。
“小周?是來複診的嗎?”
朵朵把冉讓放到身前,說道:“順便做複診,這次是帶我同事來看病的。”說著把冉讓按在了椅子上。
醫生一聽就明白了:“也是多汗症?”說著把目光轉向了冉讓。
冉讓點了一下頭:“是頭汗。”
醫生觀察了冉讓一下,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其他地方多汗嗎?”
冉讓說道:“其他地方還算正常,主要就是頭汗。”
醫生笑道:“放輕松點,不要有心理負擔。先去做個體檢,再確定治療方案!”
很快,冉讓就拿著病例去了體檢室。
其實這半年,冉讓在網上查閱了不少相關的病例資料。媽媽以前還帶他看過中醫,什麽三指號脈,五行陰陽,七星聚頂,還灌了一肚子的苦藥。
然而科學證明,人的新陳代謝和陰陽五行沒有幾把毛的關聯。當然,也可能現在“靈力消散”,普通人顯示不出五種自然屬性了,人退化了。
所以沒病走兩步,有病最好進醫院。
這位給朵朵治好手汗症的呂醫師,只是給冉讓檢測了體表溫度,還有交感神經元。最後還查閱一些相關病例,分析治療方案,沒有那麽神神叨叨。
最後,大家重新回到了門診。
“初步分析,他是先天性交感神經異常,可采用神經阻滯手術根除。當然,我首先建議采用保守治療,以局部注射肉毒杆菌毒素來緩解症狀。”
“有什麽不一樣嗎?”冉讓有些小心的問了一句。對於這位不切脈,不談陰陽五行的醫生,卻治好了朵朵的病。他本能的選擇信任。
而這一回,是朵朵先說話了:“注射治療,不用做手術,是麻痹交感神經。大概一周左右見效,持續時間是四個月到半年。手術治療則是永久性的。”
呂醫師也點頭微笑了一下:“周小姐就是先進行過注射治療,第二年才做手術的。”
冉讓忍不住說道:“那我就直接做手術吧?”他真是巴不得快點治好這個病。
呂醫師卻搖了搖頭:“這可不行。交感神經阻滯手術,是不可逆的,醫生如果對患者負責,必須要有一個觀察的過程。因為手術部位的不同,有可能發生的代償也不盡相同,這些資料必須在觀察的過程中得出結論,
才好實施最後的手術方案。以前就有許多病人都是直接做手術,最後卻後悔了,無法挽回。” 說到這裡,呂醫師對冉讓笑了笑:“小夥子,不要著急。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俗話說病去如抽絲,治病的事情千萬不能亂投醫,要相信科學。”
說著,呂醫師便在處方上開了一針A(BTX-A)注射治療,注射部位T4。醫藥費連同注射費一起,只有三百二十元,比網上報價要便宜太多。
在直播公司上班的冉讓,多少聽過這種針。許多網紅用它當瘦臉針,一針要兩千多,貴的要六千。因為正規醫院不允許拿它做美容,只能治病。
冉讓拿著單子和朵朵一起去了注射室。放著一萬多的手術不做,隻開了幾百塊錢的針,冉讓又想到拔次牙也才收三百多塊錢的李醫師,心裡忍不住一陣感動。
這年月,好人往往掙不到錢。
畢竟冉讓不能理解,為什麽有些人寧願花那麽多錢去黑診所做美容?在他看來,能夠有一個健康的身體,過正常人的生活,這已經很幸福了。
相比手術,打針這種治療就容易多了。
當然打這種針比普通的注射麻煩一些,注射部位是冉讓胸口之下的某個組織。打針的護士姐姐還用筆在他胸前劃了好些線條,好像要打靶一樣。
護士姐姐的這個針有兩層針頭:外層的大針頭是胸腔觀測頭,裡面一個才是注射用的針。
因為不打麻藥,這麽大個針頭鑽進皮肉裡, 過程很疼,扎心的疼!患者唯一支持自己的精神武器,就是能夠治好病,活生生忍受下來。
朵朵明顯也打過這種針。不過在注射室外看見冉讓的表情,她還是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跟在朵朵旁邊,老鄭,鍾胖子也都來了。他們現在也沒有再打鬧了,同樣一臉恐懼的望著注射室內的冉讓。他們隻覺得,沒生病的人當真是幸福。
護士姐姐的技術很高超。她的眼睛看著旁邊的胸腔觀測儀,終於找到了目標點,細小的內針針頭刺進了冉讓的交感神經T4 部位,扎進藥水。
“啊——!”
這一下,冉讓連眼淚都要流出來了。而且從小到大都很乖巧的他,頭一次顯露出了江城人應有的呐喊,讓注射室外的老鄭他們都直縮脖子。
好在護士姐姐見怪不怪。讓旁邊的護工拿了一塊毛巾給冉讓咬住,護士姐姐繼續推注射器。
是病人不夠堅強嗎?
當然不是。醫護人員都知道,談堅強就是鬼扯淡。
交感神經受到穿刺,任何人都會發出殺豬一樣的嚎叫,除非這個人全麻或者死了。那種被烈火焚身還能巍然不動的英雄,只能存在於神話世界。
冉讓死死的咬著毛巾,眼淚,鼻涕,和著臉上的汗流得滿處都是。他當真不能理解,那些打瘦臉針的人怎麽能忍受這種東西往臉上扎?根本就是自虐。
終於打完了這一針,護士姐姐抽出了那個大針頭。疼痛減輕了,冉卻感覺胸口脹得有些難受。頭上的汗不要錢的往外淌。不知道這針是止汗還是催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