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慶雲昨晚值夜班,今天休班陪返鄉的朋友張海霞去陵園看素姨。
素姨是他們初中三年的班主任、語文老師,可和素雅一起長大,他們還是習慣叫她素姨。
素姨為人熱情開明,做得一手好菜,還教他們彈琴唱歌,突然生病去世,別說對素雅了,對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打擊,都覺得失去了親人一樣難過。這些年,在外工作的朋友只要回南運都會去看她。
這次去陵園,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是哪裡呢,一時想不出來,直到被海霞拉到老飯館吃飯,看到熟悉的裝修,看到餐桌上的紅玫瑰,直到海霞提到素雅,他才恍然大悟。
今天素姨墓前的花束不一樣,是的,不一樣,一定是的。
待他拉著海霞再次回到陵園,正中那捧花格外醒目,素姨善良真誠,注重儀式感,經常會有同事、學生過來看她,墓前一直鮮花不斷,可這一次不同。
以紅色的康乃馨為主,白百合、滿天星都是點綴,這還不算,而且這包裝,顯然是……閆慶雲左右翻看這花束,突然起身跑向別處,張海霞跟在後面,來到另一處墓碑前,閆慶雲喃喃道“這花也是新的,也是這樣包的。”
轉身又回到素姨墓前,盯著花束,閆慶雲斬釘截鐵地說“素雅。”
“你說什麽?”張海霞吃驚地問。
“是素雅,素雅回來了。”
“什麽?素雅?”
“是,一定是她,這兩束花都是她選的,也一定是她親自包裝的。海霞,你看,花是新鮮的,香氣還在,也就是說,咱們第一次來的時候,她應該剛走不遠。”閆慶雲分析著,話語裡充滿著興奮、緊張與激動。
“那,她會和大家聯系麽?”張海霞也很激動,問完覺得多余,素姨走後這些年,素雅從不露面,而這次,她特意選擇周五這個工作日回來,或許也是不願意見到故人吧。
“海霞,咱們分頭,你去花店看看,多跑幾家大的有名的花店,問問早上有沒有人去買花,而且是自己包裝的。”閆慶雲冷靜了下來,安排著“我回局裡,找李局,查一查酒店登記,素雅如果回來不找咱們,一定會住酒店的。”
……
素雅回來了,她終於回來了。
帶著複雜的心情回到局裡,閆慶雲直接進了局長辦公室,申請查看酒店住宿人員監控系統。
“好,衝你這真話、實話,衝你這份真感情,我今天特批了。”閆慶雲是當年局裡專門從軍校挑出來的高材生,工作多年,謙虛好學,能力突出,為局裡拿過功獲過獎,只是快三十的人了至今還單身,看著欣賞的下屬第一次因私事申請使用公共系統,李局長破例同意了。
打開市酒店住宿人員監控系統,輸入素雅的名字,查詢無,輸入身份證號碼,查詢無。怎麽會,怎麽會?他不敢相信,素雅不住酒店,那她會住哪?會到家裡來嗎?原來的老職工樓早已拆遷,她知道新樓地址麽?不,她一定不是這樣的安排,莫非當天就要走?不不不,她不會這麽殘忍,多少應該會有點留戀吧。
電話響了,張海霞的聲音傳了過來,透著激動,帶著顫抖“慶雲,是的,有。”。
閆慶雲趕到心語花店,店員對素雅的印象很深刻“她穿著長款黑色羽絨服,很嚴實,戴著大墨鏡,看不清臉,兩束花都是她一朵朵選的、自己包裝的,很特別,我特意看了看,和我們學的不一樣……”
“這是我的工作證,
你們這有監控麽?麻煩讓我們看看,多謝。” 雖然全副武裝,雖然不曾抬頭,可閆慶雲還是一眼認出了素雅,是她,絕對錯不了。
可現在,她在哪裡?
閆慶雲一時沒了主意,南運這麽大,這樣找無疑大海撈針。
“海霞,如果你是素雅,不想見我們,那你會去哪?”閆慶雲抬頭問海霞,內心猜想著各種可能。
“這麽多年了,怎麽也得看看住過的地方吧?”海霞說。
“走……”
兩人開車來到以前居住的地方,這裡人來人往,何處去找?閆慶雲四下看了看,有了主意。
在廣場的監控裡,果然看見素雅包裹嚴實漫無目的漫步著。
閆慶雲不停地查看著幾個監控畫面,職業的敏銳性讓他迅速地找到了素雅的動向——小吃街。
素雅去了小吃街!
“啊~~啊~~”一旁的張海霞突然大叫一聲“她.....”
“怎麽了?”閆慶雲不解地看著她。
“剛才,剛才……”在心語花店監控裡看到素雅時,張海霞總覺得那身裝扮似乎見過,可她不敢確定,甚至懷疑是幻覺,看到廣場監控,閆慶雲分析出素雅去了小吃街,她才恍然大悟:老媽媽手擀麵二樓,不經意瞥見的那個身影,是素雅。
“麻煩問一下,剛剛有沒有一個穿著長款黑色羽絨服、戴著墨鏡的女士過來用餐?”閆慶雲急切地問,二樓服務員則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們。
“剛剛在這裡,是不是有一個戴著墨鏡的女士?”張海霞連忙補充“就我們倆個剛剛點了餐沒來得吃就走的時候,有沒有?”
“哦,是的,是有這麽一個人,你們走後,她接著就走了,要的手擀麵都沒怎麽吃。”
閆慶雲一下坐在凳子上,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
強迫自己冷靜,思索接下來怎麽辦,手機又響了,是大民師兄“慶雲,剛剛有人給老太太送來腦白金還有錢,老太太非說是素雅回來了,我覺得也是。”
師娘?閆慶雲猛然反應過來,急忙拉著海霞趕到師娘家。
“慶雲,是小素雅,一定是小素雅。”一見閆慶雲,老太太就急忙說“一定是小素雅回來了,她在哪?她給我東西幹什麽?她給我這麽多錢幹什麽?你們告訴她,我不要她的東西,不要她的錢,我要她回來......”
“師兄,怎麽回事,誰送來的?”閆慶雲問,看著這兩提腦白金,還有裝著一萬塊錢的信封。
“我回來取點東西,前腳剛進門,一個小姑娘就跟進來, 說是一個姐姐讓她送來的。我趕出去沒看見人,小姑娘說那人穿著黑羽絨服還戴著墨鏡,老太太說是素雅,我想了想也只有她,所以就給你打電話了。”
“走,我們出去看看,”肯定是她,可她在哪,閆慶雲和大民出了小區“去對面超市問問。”
確實是在超市買的東西,查看附近的監控,素雅上了一輛出租車。
待他們聯系上了出租車司機,趕到南運賓館時,素雅已經在火車站了。
待他們趕到火車站,素雅已經上車了。
一步慢,步步慢,一步錯,步步錯。
如果剛才能夠老老實實地和海霞吃頓飯,那他應該會注意到素雅;如果能夠仔細想一想,該猜到素雅是因為聽到他聲音走的;如果冷靜分析,就該想到素雅既然回來,一定會去看看師娘的;如果再好好捋捋思路,就該知道素雅喜歡坐火車外出;如果直接在師娘家,或者在火車站守候,或許能夠見到她,能夠給她解釋一下,能夠和她說句話。
可沒有如果,剛剛他還和素雅背靠著背,如此之近,可此刻……
命運像和他開了個玩笑,閆慶雲被自己所謂的聰明和遲鈍狠狠捉弄了一把,無比沮喪靠著牆,盯著進站口,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
看閆慶雲痛苦的樣子,張海霞疑惑不解“慶雲,素雅到底怎麽了?為什麽就不願意見大家?這麽多年朋友,咱們這麽想她找她,她怎麽就不想我們呢?”
“與你們沒有關系,她不願意見的人是我,是我讓她傷心了,是我對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