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機閃爍著不明就裡的藍光,阿羅安側過臉,動作僵硬得像個機器人。阿羅安臉上的驚詫好像嚇到了時間,他四周變得寂靜而空無,只剩下電視的藍光與灶台的火焰仍在頑強跳動。
阿莫爾立即意識到方才脫口而出的話具體是什麽內容,慌張從他的心底萌芽,他急切的想從這份情緒中逃離開,“我開玩笑的。”
“什麽啊,原來是個玩笑。”阿羅安活過來了。
阿莫爾用余光多看了他一眼,隨後收回視線。“我……”去看看肉燉好了沒。
阿羅安不知是什麽時候湊近阿莫爾的,他跪在沙發上,上半身前傾,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阿莫爾能從他的眼裡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
“你,”聲音不對,這不是我的聲音。阿莫爾輕咳兩聲,強顏歡笑道:“你離我這麽近做什麽?”
“你今不對勁。”阿羅安微微張嘴,熱氣吐在阿莫爾的臉上。
阿莫爾的心緊到了嗓子眼,但身體卻自覺將他偽裝成日常的樣子。“我看你才不對勁,離我遠點。”
“……”阿羅安退回自己的位置,盯著電視一言不發。
阿莫爾離開客廳,去了廚房。
事情不對。
阿羅安坐在電視前,頭也不轉的大喊,“我餓!”
阿莫爾打開燉鍋的蓋子,肉塊,蔥段,薑片在米白色的湯汁裡浮浮沉沉。
“馬上就好。”
阿莫爾合上蓋子,從消毒櫃裡拿了兩套碗筷。拿了碗筷的手指觸感奇怪,有東西粘在了上頭。阿莫爾摩挲手指,搓出一些肉色的汙泥。
簡直像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東西。
皺起眉頭,阿莫爾走到垃圾桶邊,要扔了它。從店老板那買來的飲料盒闖進視線,它皺皺巴巴的外表勾勒出前主饒臉。阿莫爾不自覺松開手,奇怪的汙泥掉進了垃圾桶,從飲料盒上翻滾而下,掉進了縫隙裡,不見了蹤影。
阿莫爾的心跟著那塊汙泥墜落,好像掉進了深不見底的崖底。
那好像是個重要的東西。阿莫爾出神的盯著垃圾桶,猶豫要不要將它撿起來。
“啊,阿莫爾。”阿羅安發出驚叫,聲音刺耳。
這一次不等阿羅安告訴自己發生了什麽,阿莫爾已經注意到他在做什麽了。
吃垃圾。
阿莫爾奔向廁所,馬桶的衝水聲沒有停過。阿羅安站在廚房與廁所的交界處,倚著門框,擔憂的問,“你今到底怎麽了?一會兒要清燉手掌,一會兒對著垃圾桶胡吃海塞。食物中毒?”
喉嚨好癢。
阿羅安的聲音在喉嚨的異樣感的影響下變得模糊。阿莫爾不停用手指摳撓,抓出道道紅痕。但這股瘙癢的源頭好似來自內部,在皮膚裡,或者更裡一層。
“喂!”阿羅安衝進廁所,蠻橫的抓住阿羅安的手腕。“你想殺了自己嗎?”
阿莫爾掙開阿羅安,跌跌撞撞去了廚房。手在筷架上胡亂抓了幾下,拿出了置放在裡頭的湯杓。
阿羅安來不及阻止他,只能眼睜睜見他把湯鍋裡近乎沸騰的熱水灌入喉嚨。
滋啦滋啦,滋啦滋啦。
把湯杓扔進鍋裡,阿莫爾對阿羅安,“水……”
阿羅安趕緊給阿莫爾倒了水來,阿羅安的手止不住顫抖,杯子裡的涼水跟著晃出波紋。波紋破壞了阿羅安在水面上的倒影。
“阿羅安。”
“……”
“我要出門。”
“……去哪兒。”
“去公司樓下,找店家老板。”
“為什麽?”
阿莫爾沉默了,他該怎麽回答,懷疑這一切都是店老板搞得鬼?他不出口,也沒有證據。
“擔心,擔心他的安全。”
“過一個街區就有SCA的分隊在輪崗值班。”
。
掛在家裡的時鍾發出滴答的聲響。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以前聲音有這麽大嗎,時間走得有這麽快嗎?阿莫爾的呼吸逐漸急促,他感受到內心有一股衝動,令他匆忙離開公寓,忽略阿羅安的大喊大叫,甚至忘記了穿上外套。
夜晚的空氣冰涼,跑動時便如同冬日的凜冽寒風。
穿過街區,闖過路燈,步履匆匆。阿莫爾兩手扶著膝蓋,弓著身子站在店門口大喘粗氣。阿羅安緊隨其後。
店大門緊閉,門窗反鎖。
“這個時候肯定回家了。”阿羅安帖在玻璃上,探究店內部的情況。“不定已經睡著了。”
阿莫爾從路邊撿了塊拳頭大的石頭,砸碎了玻璃窗。阿羅安咽下不安的唾沫,“你今真的不對勁。”
“真的假的一會兒就知道了。”阿莫爾不再解釋,抬腳走進屋內。玻璃碎片被踩出清脆的聲音。
屋裡漆黑,只有一點路燈照亮門口。
“燈壞了。”阿羅安按下電燈的開關,上下方向都沒有反應。
阿莫爾再次打量這間屋子,看到了擺在收銀櫃旁的白色便條。便條大半露在桌外,一點風就能把它吹跑。
紙條上寫著:“因回家探親, 本店暫停營業,開業時間待定”。
阿羅安在店裡轉了一圈,回到阿莫爾身邊。“回家探親?看來這幾沒有零食吃了,走吧。”
阿莫爾放下便條,徑直走進深處的庫房。
“再不走一會兒SCA來了我們真走不掉了。”阿羅安拉住阿莫爾,“而且你這是私闖,私闖!”
阿莫爾目光堅定,拖著阿羅安進了庫房。
“真是瘋了。”
的確瘋了。
庫房沒有東西,只有一個冰櫃,擺放不同老鼠藥的木頭架子與掃除工具。阿莫爾打開了冰櫃,店老板臉朝底趴在裡頭。
阿羅安倒吸一口涼氣,“這誰乾的。”
“下午,在這裡頭的人。”阿莫爾叫阿羅安幫忙,兩人一起把店老板的屍體從冰櫃裡抬出來。他的胸口有一灘紅褐色的已經乾涸聊血跡。
合上店老板死不瞑目的雙眼,阿莫爾對阿羅安,“去叫SCA。”
“哦……”
阿羅安離開後,阿莫爾坐在庫房地面,目光盯著離奇出現在老板屍體身側的飲料海地板的涼意透過褲子穿過脊髓,直上腦門。
他想起來了,撿起飲料盒的時候,他無意間看了一眼擺放有保險箱的貨架。貨架內嵌了鏡子,鏡子裡有一個男人,就躲在收銀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