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你了。”
小男孩兒,不,也許此時該稱作男孩兒才對,因為他比初次見面時要高了不少。儼然有了青少年的姿態。
他為什麽在這?郭雲也見過他嗎?
“對,這是她的幻境。”男孩兒依舊側著臉,回答了李良心裡的疑問,“那你為什麽在她的幻境裡?”
李良虛著眼睛,從男孩兒的話裡琢磨出了答案。
因為我在郭雲的幻境裡,所以他也出現在了這。屬於他的幻境以及郭雲的幻境重疊了。這無疑會令本就迷霧重重的幻境更加複雜。
李良再抬頭打量男孩兒。因為郭雲離開了,所以他才出現的嗎?以一個侵入者的方式。郭雲的幻境對她而言具備很強的意義,這個男孩兒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進入奇霧山的契機?
“這些問題都不重要,”男孩兒慢慢說,“重要的是你們想做且正在做的事。”
“尋找方琳身上的異常?”李良脫口而出,但另一個答案不聲不響的出現在心裡——進入植物園。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男孩兒的投影模糊,他的身體被接觸不良的信號分成三塊,上中下錯位了幾公分。“祝你好運。”
啪嗒。投影關閉。機器人的小眼珠子快速眨巴,似乎有些遲疑。但它很快恢復過來,投影出問卷,並問李良:“先生,請填寫您的個人信息以及身體狀況。”
“……”李良默然片刻,來不及思考男孩兒像風一樣出現的原因及意義,注意力便被小機器人閃爍的指示燈打斷,不得不集中到眼前的事兒上,“我來找為方琳診治病情的醫生。”
小機器人說,“您要找的是華特醫生,02室,請進。”
李良走到02室門口,金屬格柵門上貼了一張字條,字條上有兩行字。
“它會導致郭雲的成功或失敗。時限內不成功,既失敗死亡。”
“回去吧,它看見你了。”
李良把視線從字條挪到格柵門後頭的身影上。華特醫生穿著白褂,戴了一副金絲邊框眼鏡。格柵獨特的視覺效果疊加在他身上,讓人覺得華特醫生頗有些不可琢磨的味道。
李良與華特醫生的視線交匯。後者的眼神以及手邊的武器讓李良打消了開門問個究竟的打算。
那把武器是華特醫生為自己準備的。
李良將字條扯下來裝進口袋,站在門外朝裡頭鞠了一躬。
走出診所,他站在街道上神遊。
華特醫生字條的後一句,指的應該是男孩兒。醫生不是我記憶裡的人,卻對男孩兒的出現作出了反應,並且直接回答了我沒有問出口的問題。男孩兒的出現也許按下了我和郭雲幻境重合的開關。
那把鑰匙會導致郭雲的成功或失敗。真正的郭雲正躺在方琳的衣櫃裡,所以醫生指的是還活著的“郭雲”。成功——離開幻境,時限內沒有離開幻境——死亡。既然是鑰匙,就應該有對應的門。但這把鑰匙在方琳的身體裡,是不是意味著方琳本人就有鑰匙的作用?把她帶到門前就可以了。那麽現在的問題是,時限是多久。為什麽失敗會導致死亡。
徐一峰以及食物倉庫接觸過植物園的人並沒有誰死了,他們只是失去了這一段時間的記憶。是郭雲本身有特殊的地方?
李良想不到答案。他回過神,發現自己正站在運河邊,手裡拿著一份報紙。
《夫婦慘遭入室劫匪殺害,百萬身家失蹤》李良一目十行閱讀了事件報道,文章內容除了描寫夫婦的慘狀外,另外著筆墨交代了“百萬身家”藏匿於保險櫃,而保險櫃下落不明的消息。
放下報紙,李良揉了揉太陽穴。
是錯覺嗎?自己的意識和身體好像遭人操控了。
沉思間,熟悉的台詞在李良背後響起,“哧,窮鬼。”李良轉身,看到那個昨日見過的小孩兒跑遠。他抬腳追上,小孩兒突然拐彎,從樓房的空隙中穿過,身影消失於人流中。
這空隙只有十來厘米寬,除非小孩只剩下骨頭架子,否則沒可能擠過去。李良皺起眉頭,覺得這個幻境越發耐人尋味。人事物正在逐漸變得奇怪。
李良繞了一圈,到了樓房背面。雖然跟丟了小孩兒,但也許能在這找到其他線索。
本以為得花些功夫才能發現的事,竟然一眼就找到了——方琳與郭雲。李良靠近郭雲,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郭雲猛的轉身,揮動不知從哪兒撿來的螺絲刀,直抵李良的咽喉。
李良舉起雙手,問她:“怎麽樣?”
郭雲緩了一會兒才拿開螺絲刀,回答道:“沒什麽問題,除了看病以外,其他事情都和記憶裡的一致。你問出什麽了?”
李良拿出撕去了第二句話的字條遞給郭雲,“我認為我們應該著手找鑰匙對應的’門’, 然後把方琳帶過去。”
郭雲的手指在“死亡”二字上摩挲。“你覺得方琳就是鑰匙?”
“嗯。”
郭雲把字條還給李良,“你覺得門會是什麽?”
李良在來時的路上思考過這個問題,直接回答道:“從鑰匙的存在角度來看,門不太可能是常規意義上的門。我猜測應該是與方琳相關的人事物。”
郭雲沉思許久,她一直看著方琳的方向,但視線並未落在她身上,或者說,她其實什麽也沒看。
“如果方琳是這件事的開始,那麽郭雲就應該是結束。”
郭雲的話音落下,李良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他努力按耐下心中的震驚,分析這話的可能性。但他的第六感在理智得出結論以前,已經預感到這話沒錯了。
李良一次次咽下口水,他想說些什麽,但什麽也說不出來。
郭雲在方琳不知情的情況下與她面對面見了,但並沒有出現“離開”幻境的預兆。再聯想到華特醫生的字條,失敗既死亡五個字快把李良的腦袋撐炸開。
這是不是意味著,方琳與郭雲二人間存在生死關系?
但她們是同一個人!
無論咽下多少口水,李良仍然覺得喉嚨乾涸。他沙啞的說道:“也許……讓她知道你的身份……才算有效……”
“呵,這話你自己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