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諾娃的眸子盯著王勇轉了幾圈,然後忽的低垂下腦袋。
“剛來。”
我怎麽不信。
王勇在心裡腹誹。咳嗽一聲,把剛才圍繞在身邊,緊得說不出話的氣氛給咳沒了後,幽幽站起身,“你下來做什麽?”
安諾娃道,“諾列夫看你好半天沒上去,讓我下來催你。”
王勇沒說話。諾列夫放心讓安諾娃下來?
他稍一環視,便看見了躲在門板後的諾列夫。
這小子,心頭上掛這麽多秤砣也不嫌累。
“我馬上上去。”王勇把飯舀到飯盒裡,帖鍋的地方果然糊了。王勇把糊的部分扔進自己的碗,隻挑白淨的給安諾娃。
安諾娃看了眼米飯,沒有反對。
諾列夫溜走了。
王勇回到諾列夫的屋子,一邊吃飯一邊向他打探消息。“你們今天開會都說什麽了?”
諾列夫斜眼看他,“關你什麽事?”
王勇翻了個白眼,“真是好笑。你們一邊希望我們提供幫助,一邊拒絕與我們共享線索和計劃。這排外排得過分,我都忍不住懷疑你們是不是有別的心思。”
諾列夫沉吟不語。
王勇在心裡冷笑。諾列夫斷然不清楚他已經知道背叛者的計劃,說出來詐唬一頓,也許會有成效。這幫使喚人的家夥,隻給棍子不給糖,呵。
“下次會議我和他們談談。”說完,諾列夫不再搭理王勇。躺在床上裝死。
王勇喊了好幾聲,都沒得到回應。
“做反抗軍做到這個份上,你們真該好好反思自己。一天除了吃就是睡。”王勇火力全開,一點也不給諾列夫留面子。“過去多少年,十三年?天呐,十三年你們有過一起成功的例子嗎?我真是為安格爾感到難過。”
“你夠了。”諾列夫狠戾製止道。
王勇把盒飯收起來,雙手搭在圓桌上。“來做個交易吧。”
諾列夫把被子蒙過腦袋,但仍然阻止不了王勇的聲音穿過棉絮,進入自己的耳朵。
“私下交易,你告訴我一條有用的信息,我告訴你一條價值相等的情報。交易的前提是不涉及彼此的真實目的。怎麽樣?”
諾列夫掀開被子,目光不善,視線不停在王勇身上打轉。
王勇笑吟吟的望著他,也不催促。
諾列夫突然變了張臉。他從地鋪上起身,沉穩的坐到王勇對面。
“為什麽跟我做這個交易。”
王勇嘿嘿一笑,“和你熟啊。”
諾列夫敲了敲桌子,似是在做最後決定。
王勇決定添一把火。“我們這批士兵互相認識。”
諾列夫拍案而起,然後想到了什麽,又坐了回去。
王勇見他如此激動,挑起半邊眉毛。
噢,對,那天在會上我和許林說話,被不少人看見了,他們大致在會後說過這事。這個事實是不是對他沒用了?
王勇面上老神在在,心裡卻在快速盤算。說太多了會讓諾列夫懷疑,可是不說,又達不到我的目的。今天開了這個頭,如果失敗了,往後想再來一次可不容易。
“你們已經聯系過了?”諾列夫臉色不好。
王勇抬起眉頭,“一人一個問題。”
“……好。但我有言在先,這個交易並非隨時隨地都成立。”
王勇大手一拍,“沒問題,雙方都同意的情況才可以進行。”
“嗯,你想問什麽?”諾列夫不再盛氣凌人,也不再陰陽怪氣的諷刺王勇,而是正經與他進入了話題。
“關於’它’,你們都知道什麽?”王勇上半身前傾少許,拉近與諾列夫的距離。
諾列夫伸出手指,比了個二,“這個情報很重要,我需要換額外兩個問題。”
王勇回答的爽快,“可以。”
“從埃森鎮存在以前,’它’就存在了。據小鎮代代相傳的歷史記錄,我們推測’它’會以人的形態在鎮子裡行走。見證鎮子的歷史。”
“‘它’隻負責看,很少乾預歷史的進程。”
“只要找對方法,就可以與’它’溝通,至少安諾娃就可以。它有辦法識別安諾娃這樣的人,如果有人冒充,不到一刻鍾就需要面對列兵了。”
“想要離開埃森鎮,需要征得’它’的同意。”
王勇追問道:“怎麽征得同意?”
“該我了。”諾列夫身子後仰,好像放松了許多。“第一個問題,我知道你們已經聯系過了,我想知道你們得到或者發現了什麽情報。”
王勇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有太多可以操縱的地方了。他與諾列夫雖然談成了交易,但雙方並未規定彼此一定要說真話。
“第二個問題是什麽?”
“你先回答第一個問題。”
“好吧。”
說哪一個消息好呢,陳思的囈語?不行,這個牽扯了李良與徐一峰,這是他們最大的底牌。地下的神秘設施?也不行,可能會暴露他們的行動目標。詛咒……我對這個有一些猜測,半真半假,正好合適。
“我們是外來人,埃森鎮不允許離開小鎮的原則原先是對我們不適用的,即是說,我們來到這,被人以某種手段設下了禁製。根據我們的猜測,這種手段是寄生。”
王勇對手段的猜測根據正是陳思的囈語,以及植物園的名稱。
植物園是個大秘密,王勇可不想現在就交代出來,遂先發製人道:“第二個問題你可以問我拿什麽做的推斷,我很樂意回答。”
諾列夫偽裝另一種性格,偽裝了太長時間。所以王勇絕對相信他不知不覺已經被另一個“諾列夫”影響,受不起別人的挑釁,而自視甚高的他有九成可能會以為自己在自作聰明,引他上鉤。於是他就會跳過這個事兒,換一個問題。反正對一個迫切希望得到過去記憶的人而言,問題怎麽也問不完。
“呵,”諾列夫輕笑了一聲,“不了,我換一個問題。”
王勇恰到好處的表現出了可惜。
諾列夫微微勾起嘴角,“第二個問題,你們答應會幫助我們離開埃森鎮,真心,還是敷衍?”
哧,這個人說話真是和長相一樣犀利。除了回答真心以外,任何回答都能讓他往敷衍的答案上靠近。惡心的男人。
王勇沒有掩飾自己的感受,“剛沒說多久,這次交易的前提是不涉及我們彼此的真實目的,你這說話不算話的做事風格真是令人作嘔。”
“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真心相幫。我們也想離開這。”
王勇的話並沒有令諾列夫感到難堪,他面色如常,朝王勇抬了抬手。
王勇道:“安格爾出意外前, 你懷疑過自己的生活嗎?”
諾列夫眯起眼睛,夜色將他的眼神襯得愈加危險。
王勇打了個哈欠,今天跑了一天,他真是有些累了。
諾列夫見到這個哈欠,臉色稍霽。
“沒有,他出意外後,我才開始調查埃森鎮的事。”諾列夫說。
王勇點點頭。原來如此,從那以後已經過去了十三年。
“問一個不相乾的問題,我個人認為這個問題可以不用算在交易裡,當然,如果你堅持,我也沒有意見。你多少歲了。”
諾列夫一怔,“的確是個小問題,我快四十了。”
王勇狀若無意的掃過諾列夫的鬢角與臉。鬢角幾乎全白,臉上皺紋也不少。眼睛裡的疲憊可不符合正值壯年的人。就算是心力憔悴,這也太誇張了些。
像李良那樣,被個奇怪的東西吸取生命力的情況可不多見。
王勇心臟猛的一跳,他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多少歲了……對啊,畢竟記憶缺失。安諾娃也是隔三差五的被放出來,延續自個兒的生活,而不是重啟某人生命輪回中的一個節點。
……諾列夫,不是自然的埃森居民。那為什麽他不是監管者?
王勇摸了摸下巴,這小鎮的秘密真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