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紫苜蝙蝠在內的所有人看向孫久。孫久似乎難以啟齒,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所謂子不教父之過,所以她做出這樣的事,責任全在我。是我沒教好她。”
人群並未因為孫久這話而緩和下來。他們依然瞪著眼睛,眼裡充滿了殺意。但恍惚間也能從他們憤怒的神態中看到一絲對李良與紫苜蝙蝠的忌憚。
孫久將人群的反應看在眼裡,咽了口唾沫,繼續說:“我不該祈求你們的原諒,但我相信,在場的各位一定願意為了自己的孩子,做出任何事,只求讓她活下去。”
蘇最走上前,握住孫久的手掌,兩人對視一眼後,她說道:“要打要殺,我們絕無怨言。”
紫苜蝙蝠眯起眼睛,她的存在感一下子超過孫久與蘇最。李良不動聲色的向前走了一步,擋住了她。
人群在片刻的沉默後,傳出竊竊私語的討論聲。討論聲逐漸變大,人群在意識到聲音過大時,便克制住,壓低聲音繼續討論。他們爭得面紅耳赤,甚至差點大打出手。半晌過後,人群裡走出一個男人,他說:“我們不能白死了。”
孫久與蘇最點點頭,表示自己正在聽。那人繼續說道:“第一,我們要求那個女人聽我們的話,按我們的要求辦事。第二,我們需要這個地方的控制權。第三,那個男人離開這。”
孫久把對方的問題過了大腦,不著急問後面兩個事兒的具體情況,“聽話是指什麽方面?”
男人轉頭與身後的人再說了幾句,回答道她:“殺誰,我們說了算。”
孫久不解的摸了摸眉頭,又問:“殺誰……?什麽意思?”
男人咧嘴一笑。“這地方人太少了,我們需要更多的人讓這熱鬧起來。不僅如此,在這個世界裡,誰犯了錯,需要什麽樣的懲罰,都由我們決定,她來執行。”
“哈。”在孫久、蘇最與李良三人沉默時,紫苜蝙蝠發出了一聲冷笑。
男人看了她一眼,然後問孫久道:“怎麽?不答應?如果不答應……把你們一家人殺了都不夠解氣。”
紫苜蝙蝠笑聲柔媚而傲氣,“你們試試?”
男人:“你以為我們不敢?”
紫苜蝙蝠猖狂大笑,笑了好一陣後,笑聲戛然而止,目光犀利的盯上對面所有人,“一群膽小鬼。我死了,你們也會死。你們只要敢動他們倆一根毫毛,我就立刻自殺。黃泉路上熱熱鬧鬧,我看挺好!”
男人有些語塞。他機智的將矛頭轉向孫久與蘇最,“你們倆看著辦吧。”
孫久與蘇最對視一眼,陷入了躊躇不定的狀態。兩邊為難的二人默不吭聲,而整個夢境世界似乎都因為他倆的沉默而陷入了寂靜之中。
兩人拿回了自己的記憶,知道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們倆都是世界頂尖的生物科學家。從生物性出發,包括他們兩人在內,這些人作為“人”的軀體都已消亡。但其生物的大腦,意識的腦電波卻陰差陽錯的保存了百年。於是,他們倆不約而同的思考起了同一個問題,從意識層面,靈魂角度出發,這些人,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
不僅如此,這些人在接受了肉體死亡的事實後,放在需求序列第一位的竟然是“拉更多人下水”。孫久與蘇最配合多年,他們在專職研究期間,克服了許多倫理道德的事兒。於是,他們倆又默契的琢磨道:這些人,死了是否比活著更有意義?
男人等得不耐煩了,催促道:“還沒想好?”
孫久緊皺的眉頭攤開,
握緊了蘇最的手。蘇最用勁的反握回去。兩人異口同聲,堅定的說:“我們沒法答應你們的要求。但你們要殺了她,我們不會坐以待斃。” 男人有些吃驚,他們一群人聚集在一塊兒的氣勢突然弱了半截,問道:“你想清楚了?”
孫久笑笑,“當然。”
被拒絕了的男人惱羞成怒,他急促的呼吸好似再說——你怎麽敢拒絕我們的要求?於是他說了,“我們可是被她殺死了的人!我們是受害者!”
“是的。”孫久答道,“的確如此,對於這一點,我們感到非常抱歉。”
男人忍不住向前走了幾步,走到孫久近前,“抱歉?我們死了,死了……你不明白嗎?”
“明白。”孫久坦然回答,接著他聳聳肩,“我們也死了。大家都很公平。”
男人指向紫苜蝙蝠,“她還活著!”
紫苜蝙蝠勾起嘴角,高高抬起下巴。男人見她這模樣,不自然的把手指收了回去。
“她不能死。”孫久也向前走了一步,“你們之所以還能說話,就是因為她還在喘氣。”
“只要不死就行了,是這個意思吧?”男人惡從膽邊生,又或者是怒氣上頭,不太清醒,一把推開孫久,衝向紫苜蝙蝠。蘇最忙著接住孫久,遂沒能攔住那男人。她快速轉過頭,瞧向身後。
紫苜蝙蝠昂首挺胸的站在原地, 對男人的舉動不為所動。蘇最著急喊道:“莫妮卡,跑啊!”紫苜蝙蝠還有閑心朝她招招手。很明顯,紫苜蝙蝠這目中無人的舉動徹底把男人的怒火點著了,嘶吼聲從嗓子裡咆哮而出,他決心要擰斷紫苜蝙蝠的脖子。
“莫妮卡!!”蘇最松開抓住孫久胳膊的手,衝向紫苜蝙蝠。
見狀,紫苜蝙蝠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她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她還愛著我。”不是因為我是她最成功的作品,也不是因為憐憫,更不是因為她偶爾泛濫的母愛或是正義感。是因為她是我的母親,而我是她的女兒。
李良微微一笑,笑容很快斂去。他輕松抓住男人的手腕,說道:“夠了。”
“你算什麽東西?”男人大喊,“去死!”他伸出另一隻手抓向李良的脖頸,同時,李良的另一隻手輕拍男人的胳膊,男人的身體在頃刻間化作煙霧,消散於半空。
人群倒吸一口涼氣。
李良對他們說,“留了你們這麽久,真是對不起。”
人群來不及反應,便步了男人的後塵。
蘇最迷茫的問道:“怎麽回事?”
李良回頭看了一眼紫苜蝙蝠,後者側過臉,不願說話。他便出口替她解釋道:“這些人的腦電波早已衰弱,之所以能存活至今,完全是因為紫苜蝙蝠消耗了自己的緣故……她並沒有以人養人。”除了你們倆。這句話,李良沒有說出口。
紫苜蝙蝠敲擊胳膊的手指頓在原處。
蘇最喜極而泣,“原來是騙我們的嗎……那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