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的手裡拿著血糊糊的耳朵,背後是樹林濃濃的陰影。火光離他有段距離,明暗交織,勾勒出他的身影。
在場所有人都看著他,鴉雀無聲。
李良向前走了幾步,所有人便向後退了幾步。除了郭澤與無耳男人。李良把耳朵塞進無耳男人的手裡,什麽話也沒說,甚至沒看他,無耳男人卻翻著白眼暈了過去。
“郭雲呢?”
背著郭雲的大漢渾身一顫,他的眼珠左右亂轉,然後慢慢的彎下膝蓋,把自己藏在人群裡。
郭澤咳嗽了一聲,他出聲問道:“那個東西怎麽樣了?”
“郭雲呢?”李良又問。
郭澤歪了歪腦袋,他想說的話臨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眼前的李良好似變了一個人,但這樣的變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這不是在外面,而是在這座山裡,這座詭異的山裡。包括自己在內,誰是清白的?沒有人是無辜的。
他扭了扭身子,撓了撓後背,接著抓了幾根頭髮下來。郭澤知道他們躲不過去,而這個男人一定會生氣,怒不可竭。傳說中,一名擁有正式執照的SCA能夠徒手拽下人的胳膊,他們被藥劑改造過的軀體擁有非人的力量。
郭澤不曾直面過SCA,他的生活與SCA沒有交集。除了發生重大事故時,他能在公共頻道上看到這群人的身影以外,他從未見過活蹦亂跳的SCA。有人說,他們比真正的惡人還要殘暴,也有人說,他們比天使更加善良。即使是最權威的報刊也不曾深入報道過這群人的生活,因為他們總部的地下室裡養著一群心理變態的科學家與醫生。那是普通人的地獄,也是小孩熟睡中的夢魘。
郭澤曾以為這都是都市怪談,是一些沒腦子的,渴望被人關注的脆弱的神經病們意淫出來的故事。又或者是SCA的陰謀,通過誇大他們的形象,將恐懼植入犯罪分子的心裡,也用於威懾他們這樣的人,不敢輕舉妄動。
那曾是郭澤的飯後笑料。
直到現在,直到這個李良,而不是王克明介紹的那個正義感十足的青年男子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他像頭猛獸一樣的盯著自己,他用眼神傳遞了一個信息——臣服或是死亡。
郭澤不知道這是自己第幾次咽下唾沫,他的眼角能看到橙色的火光,但這火光卻沒能給他帶去一絲暖意。如果沒有光該多好,他情不自禁的想著。
“郭雲呢?”李良再問。
郭澤舔了舔嘴唇,正欲開口,身邊卻有人急不可待的跳出來,揮著手裡的火把,照著李良的面門砸下去。
速度緩慢,全身都是漏洞。李良隨手一抓就握住了來人的胳膊,他稍一用力,對方就痛的啊啊直叫。拿走火把,李良將這人甩在地上。那男人抱著胳膊來回打滾,頭上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滴在地上,也落進了有心人的眼裡。
李良抿著嘴,走近郭澤,將郭澤的表情收入眼底後,李良一把推開他,接著推開下一個人,這些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隻好站在原地任由李良處置。
他在人群的最後方找到了背著郭雲的大漢。這大漢紅著一張臉,朝不斷向自己逼近的李良瘋狂搖頭。李良從他的背後帶走郭雲,可手剛放在郭雲身上,就變了臉色。
他先抓住了郭雲的胳膊,然後拿起她的手掌,接著把手指放在她的脖子上,最後翻開她的眼皮仔細看了看。
沒有人阻止他的動作。
郭澤在短暫的失神後追上了李良。“你聽我解釋。
” 李良抬起胳膊,拳頭砸在郭澤臉上,郭澤吐了兩顆牙齒,身體懸空撞在了另一人身上,兩人紛紛跌倒。郭澤晃了晃腦袋,大腦還沒反應過來,李良就到了他的面前。
他焦急喊道:“她沒死!”然後又說了一遍,“她沒死。”
李良皺著眉頭,拳頭還放在半空。顯然,他打算根據郭澤的解釋再決定這一拳落不落下去。
郭澤吐了一口血在地上,他牙口帶風的說,“在這山裡,人殺不死人,她一會兒就會醒過來。”李良的手動了,郭澤遂加快語速,解釋道:“我沒有騙你,不信你殺一個人試試。”
拳頭還是落在了郭澤臉上。李良收起拳頭,放在身側,站直身子。他從背包裡拿出彎刀,這把刀比郭雲的長上一些。郭澤的瞳孔裡映照出這把刀的猙獰,他扯了扯嘴角,“那邊,那個人,對,那個丟了兩隻耳朵的人,一只是被我們削掉的,另外一只是被郭雲咬掉的。”
郭澤的喉結上下動了動,他伸長脖子與李良對視,他既在等待,也在期待。但李良的眼神令他感到不安,李良眼底的憤怒不易察覺,但他識人無數,絕不會出錯。 本著賭一賭的心態,郭澤開口說道:“郭雲和你認識的時間不長吧……她能進入這山裡,一定也是有什麽原因,這也許都是這座山的安排。你,她……我們……這裡發生的事……”
“噗嗤。”李良的彎刀扎進郭澤的胸口。
誰也料不到李良說做就做了。唯獨剛醒來沒多久的無耳男人呵呵的笑出聲,他使勁拍打著地面,歡喜至眼淚滾出,笑得嗓子都啞了也不肯停下來。手裡死死的拽著那隻斷耳,手背有青筋凸起。這片樹林回蕩著他的笑聲,只有他的笑聲。
“噗嗤。”李良的彎刀扎進了無耳男人的嗓子。
接著他把刀拔出來,血滴從刀尖滴落,浸進土地。他面無表情的轉過身子,所有人向後退了一步。李良提著彎刀走進人群,從大漢的身上接過郭雲。接著對佔祥說:“組織人手,離開這地方。”
“去……”佔祥清了清嗓子,“去哪?”
李良看了眼霧蒙蒙的天色,“我來帶路,抓緊時間。”他頓了頓,“再來個人,把這兩人背上。”
“……”佔祥沒有回應,一聲不吭的點了兩個人離開人群。
路上,有人問,“翔哥,就這麽著了?”
佔祥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那你想怎麽著?”
“那小子就一個人……我們可以……”這人用手掌劃過脖子,拉長嘴角。
佔祥一腳踹在他的小肚子上,沒好氣的說:“你小子活膩了?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打不過他!”
“可他……”
佔祥陰沉的笑了笑,“別急,時間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