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隔著竊聽器,李良二人都能感受到郭澤帳篷裡的凝重。明白自己給他們造成了嚴重的困擾,李良反而覺得有些好笑。
“策反他不可能了。”郭澤說,“他的樣子你們也見到了,那種人恐怕死也不會和我們站到一條船上。”
(重擊地面的聲音)“那怎麽辦?一直把他留在這?”
“開什麽玩笑?留他幹嘛?留他發現我們的秘密?”
“那你說怎麽辦?”
(又是一陣沉默)“佔祥說的對,”郭澤的聲音聽起來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也許他自己都沒聽出來自己聲音中的狠戾,“我們不能把李良留在這。”
“你說怎麽辦。你怎麽說我們就怎麽辦。”
“把王克明叫過來。”郭澤突然提到了王克明,李良與郭雲默契的對視一眼,隨後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耳機上。
“這事和王克明有什麽關系?那小子就是個滑頭,靠著一張小白臉混吃混喝……”
郭澤打斷這人的念叨,“叫他來再仔細問問蘇偉的死因。”
“噢……那王勇這龜孫怎麽辦?”
“先關起來,他這狀態不能留在外頭。”郭澤下了結果,李良在耳機裡聽到王勇低聲哀嚎的聲音,然後又聽得郭澤說道:“我們這是在救你,你明白嗎?”
王勇的聲音不大,說話時帶著顫聲,“我不明白,對方不過就兩個人,我們怕什麽?”
“蠢貨。”郭澤接著說,“晚上找幾個人一塊兒,把他送走。”
“現在怎麽辦?”
“綁起來。”
王勇掙扎著,他的聲音忽大忽小,“你們就做縮頭烏龜吧,下一個就是你們。”一陣掙扎之後,只剩下嗚嗚的聲兒,而郭澤與其他兩人也從帳篷裡走了出去。
李良用手掌把帳篷的簾子撥開一點縫隙,向外觀望了會兒,回來說道:“在派發食物。”
郭雲點點頭。她從書包裡拿出紙筆,寫了點兒東西。
李良好奇的問,“你一直在寫什麽?”
“見聞。”郭雲頭也不抬的說,“很多東西不記下來我怕自己會忘記。”
“噢。”見郭雲寫的認真,李良又探出腦袋,觀察郭澤一行。郭澤不見了,隻留下徐瞰與另外兩人招呼聚落成員。李良環視一圈,最後在營地邊緣找到了人,他回頭瞧了眼郭雲,似是不太放心她,隻好眯著眼睛看過去,通過讀唇語的方式解讀郭澤與另外一人的談話內容。
那人的模樣有些狼狽,頭髮,衣服與褲子上沾滿了泥土與樹葉,手舞足蹈的說著話,因為距離太遠,李良只能堪堪讀出幾個詞,追,太快了,沒了,怎麽辦。反觀郭澤的側面,他眉頭緊皺,神情時而驚訝時而沉思。
最後,他將手搭在那人的肩上,說了幾句,李良猜測多半是些安慰的話。那人小雞啄米般點點頭,隨後走向人群。接著,郭澤把目光投過來,與李良的視線碰上。兩人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兩人不約而同的陷入思考。李良想著,什麽事會讓他朝自己投來目光?那人看來剛從外面回來,會是剩下的勘測小組嗎?遇上了什麽?透明生物?或者鄭立找到了聯系他們的方法,他有消息帶給我?
李良心裡不斷猜疑著,他乾脆從帳篷裡走出去,站在空地上等著郭澤過來。郭澤的行動沒人注意,他慢步走到李良跟前。首先問道:“郭小姐怎麽樣了?”
帳篷裡的郭雲聽到聲音,停下筆,豎起耳朵偷聽。
“還是那樣。”
郭澤點點頭,跳過這個話題說道:“之前向你提到過的勘測小組回來了。”
“我看到了,怎麽只有一個人?”
郭澤頓了頓,“另外一個人死了。”
看來接下來才是重點,李良順著郭澤的話問道:“怎麽死的。”
“不知道,事實上……如果沒有你之前說的那番話,也許我會認為他死了。但現在卻不敢下這個定論,他消失了。在剛才那個男人面前,活生生的,一下子就沒了。”
這是一個赤裸裸的陽謀,李良此刻無比清楚這一點。郭澤向他拋出了一個他無論如何也沒法無視的情況。李良沒有馬上接話,他正在遲疑。
郭澤繼續說:“剩下這個人轉身就逃了,他不知道那東西是不是在追他,他只是不管不顧的跑了回來。”
他很有可能把那東西引到了這營地的附近,李良心想。
顯然,郭澤和他是一個想法,“如果那東西跟著回來了,這個營地勢必得遭殃。”他表情嚴肅,但眼裡卻亮閃閃的,“這件事我們沒有處理經驗,也第一時間告訴你了。”
他又問,“我們該怎麽辦?”
一邊是這座營地的秘密,一邊是致命的威脅。李良陷入了兩難。
郭澤沒有催促,他只是以一動不動的站在李良身側的方式不斷提醒他,他們這邊有三十來號人,他們是鄭立交付給李良的責任。 他也好,帳篷裡的郭雲也好,這兩人都在等李良作出決定。
拿到壓縮糖的人紛紛回到帳篷,排隊的人越來越少,所以發現這處變化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不知道郭澤為什麽又和SCA隊員站在了一起,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表情這麽嚴肅。尤其是那個SCA,他的臉色陰沉得都要滴出水了。
數雙眼睛盯著李良,李良的大腦運轉,直到前襟後背都濕了一片。這營地的秘密也許涉及到了人命,也許涉及到了一些根本不該發生的事,李良認為自己應該去阻止它。但大變活人的戲法真相,這座營地三十二條人命被郭澤塞到了他的手裡,他丟不開,也不能丟。
郭雲盤腿坐在帳篷裡,在紙上畫下了兩個圈,兩圈交集的地方寫下了李良的名字。接著她的筆點在一個圈上,寫道:“值得救嗎?”,又在另一個圈上寫道:“這個可以救。”寫完兩行字,她咬了咬筆頭,在李良的名字下拉了一道箭頭出來,接著寫,“木頭。”
再畫出一道箭頭,箭頭的尾端寫上方琳二字,再箭頭的橫線上寫下“同伴”與“信任”。郭雲盯著這張圖看了一會兒,看得也非常認真。隨後歎口氣,鑽出帳篷對李良說:“去吧。”
李良複雜的看著她,郭澤不懂這複雜從何而來,但郭雲懂了。她又說:“交給我。”
李良的眉頭皺得更深,他不同意。
郭雲拍拍他的胳膊,這男人的手臂硬得像塊石頭。她握起拳頭,在自己胸上捶了一下,接著錘向李良的胸口。
她無聲的說——我的力量也是你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