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究竟怎麽了?”幾經展轉,張有銀和張凡回到了家裡,強忍著沉默了這麽多天的張凡看到母親無恙,終於忍不住的問道。
“小凡,咱不踢球了,回家上學吧。”張有銀整個人都埋在了沙發裡,沙發發出吱噶的叫聲。這套沙發還是幾年前家裡有錢的時候買的,現在沙發面都補了好幾次,卻沒有錢換新的。
“為什麽?”仿佛被晴天的霹靂劈到了,又象被施展了定身法,張凡半晌才情緒激動的問。
張有銀在兜裡摸索了半天才摸出了一包擠得皺巴巴的軟盒哈德門,抽出一支點著狠狠得吸了一口,他在考慮要不要告訴兒子真相,但看看兒子激動不已的臉,想到他以後必須面對這個事實,他決定把真相說出來。
“孩子,醫生檢測到你缺少骨骼生長激素。”張有銀說的很快很含糊。
“那是什麽意思?爸爸。”因為博卡的青年基地並不很重視基礎科目的學習,張凡雖到了國內上初二的年齡,對這些生物知識還是不太明白。
“就是說,你永遠長不高了。”張有銀艱難的說出了這句話後心裡竟然有種宣泄的快感。
張凡一下子軟到在地上,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精力,他馬上聰明的聯想到那天檢查時醫生異樣的目光,基地領導和教練驚訝的神態,接著又想到了香港賭片中發牌的侏儒荷官,張凡覺得一陣刺骨的痛,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心臟裡被砸得粉碎。
“還有治好的可能嗎?爸爸告訴我!”張凡眼神空洞,全沒有了往日的靈動,其實他已經知道答案了,如果有希望的話,他就不用回來了,以他的足球天賦,博卡青年俱樂部肯定會給他治療的。
“有,你哥哥在網上查了,但是機率很小。”張有銀說得很緩慢,“要好幾百萬,還要到國外去治。”看到兒子痛苦的樣子,張有銀使勁的揪著自己的頭髮,恨自己為什麽是個窮光蛋,為什麽不是百萬富翁,只要能治好兒子的病,他寧願傾家蕩產,但是現在就算他傾家蕩產也值不了幾個錢。
張有銀的妻子王雲把飯菜盛好放在桌上,眼裡已經充滿了淚水,兒子回來了,沒帶給她絲毫的快樂,帶來的是深深的絕望。
飯是張凡最愛吃的牛肉燉土豆,這是王雲特意買的,張凡卻食而不知其味,十三歲的他第一次受到了來自命運的嚴酷考驗。
張凡回家後的第二天是周六,他的哥哥張林從濟南回來了,姐姐張曄也特地回娘家看望自己的小弟弟。
張曄中專畢業之後就在當地的造紙廠裡工作,張凡的姐夫孫勇也是造紙廠的工人。張曄身高一米六多,在中國女人當中應該屬於高個頭了,張凡哥哥張林也是一米七多的個頭,張家也沒有哪代有過這種病,張曄和張林怎麽也想不通自己的親弟弟為什麽得了侏儒症。
張林剛上大學,正是少年得意,安慰的話也充滿了豪氣:“小凡,怕什麽,又不少胳臂不少腿的,沒聽潘長江說嗎濃縮的都是精華,大丈夫比的是志氣不是身高,拿破侖一米五多照樣稱霸歐洲,魯迅一米五多不也成了世界文豪,赫魯曉夫。[;超多好看小說]。。。。。。”
“行了。”張曄打斷了張林滔滔不絕的舉例說明,摟著張凡強忍著淚水說:“好弟弟,不要灰心,好好上學,考上北大清華讓別人瞧瞧,矮點怎麽了。”
雖然姐弟倆安慰的方式不一樣,但都充滿了手足之情,張凡冰冷的心裡有一絲感動,不過他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安慰,畢竟那些人只是矮一點,而他是一個侏儒,只有一米四。
王雲望著三個孩子,心想如果小凡沒有病,即使家裡沒有多少錢,那也是非常幸福的家庭啊。
“小林,你看那些學校好一點,適合你弟弟上?”一直悶頭不說話的張有銀問。
張林想了想說:“三十九中的成績紀律都好,但是老師光盯著成績好的學生,成績差的就不問事,鎮中雖然比不上三十九中,不過老師還能關注差生,私立學校的學費太高,小凡的底子不好,不如就讓他在鎮中上吧,暑假期間我再給他補補課,等成績提高了,我再給鄭校長說說把小凡轉到三十九中去。”
“小凡,你想去哪個學校?”張有銀問。
“哪個都行。”張凡有氣無力的回答,他現在對幹什麽都沒有興趣。
張林看著弟弟的樣子,一陣的心酸,說:”弟弟,我在網上查了一下,你這種病也能治,國外也有治好的先例,只是要錢太多,不過你不要灰心,我畢業之後不考研了,好好工作賺錢給你治病。”
張曄緊緊摟著張凡:“好弟弟,只要有辦法,姐姐就是傾家蕩產也要治好你。”
一股暖流湧上了張凡的眼睛,張凡再也忍受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傍晚,張凡的姐夫孫勇下班後到嶽父家,張凡的大爺張有金也從馬灣老家來了。張有金無兒無女,妻子早喪,原來是和張有銀一塊過的,後來張有銀一家在城裡買了房子,張有金就留守老家底了。
在張有銀年幼的時候,張家戶門小人丁稀少,在馬灣村受人欺負,張有銀的父親張老漢就讓自己的大兒子張有金到外地去學習拳腳回家支撐門戶。
張有金一去就是十幾年,張老漢一家都以為自己的兒子死在異地他鄉了,當張有銀上小學的時候,張有金突然回來了,還帶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媳婦,村裡的人都說張有金是從少林寺學藝歸來的,但是沒有見過他和誰動過手,不過從那以後張家的地位在村裡高了很多,再也沒有人欺負他們。二十多年來,地方上的人只見過張有金露過兩次身手,一次是他的妻子難產而死的時候,張有金傷心地一拳打碎了家裡的石磨。另一次是區商貿大樓裝修的時候,工人的架子板從九層樓上掉下來,眼看就要砸到張有金的身上,卻被張有金一掌打斷了。後來有不少小青年到張家去要拜張有金為師,但是張有金性子古怪,從來沒有收過徒弟,就是連張有銀也沒有從胞兄那裡學到一招一式。人說長兄若父,張有銀對其兄很敬重,自從張老漢死後,張有銀更是什麽事情都跟張有金商量,當然一般情況下張有金都是不說什麽。
張有金看弟弟愁眉苦臉的悶頭抽煙, 他摸了摸張凡的腦袋說:“老二,天無絕人之路,錢沒有了能再賺,不踢球也一樣生活,小凡年紀不大,考大學還是有希望的。”
張有銀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哥,我不是心疼錢,只是可憐可惜了這孩子,他確實是為踢球而生的。”
張有金沉聲說:“沒有誰是天生為什麽而生,這是凡兒的命,強求不來的。”
一家人都陷入了沉默,屋裡一片死寂。
“讓小凡跟我學武吧,我師傅教過我一門秘功,能易筋洗髓,練練看,就是沒有什麽效果,也能強身健體。”張有金打破了沉默,然後自我安慰似的低聲自語道,“這點功夫如果真的帶到了地下,智源大師也會感到遺憾的。”
“哥,小凡還要到鎮上去上學。”張有銀說。
“那不要緊,只要他晚上到我那裡去住就行了。學校距離馬灣村也不太遠。”張有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