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3點，穆雨時來到朗爾酒店。

　以她和余生安的關系，要談事情自然不用特意去找一個小會議室。

　穆雨時進了余生安的房間，在靠窗的沙發上坐下，她今天的穿著十分正式，白色襯衫、黑色褲子，還化了淡妝，典型的職場女人打扮。

　這打扮顯然不是為了見余生安，應該是為上午和鐵棠花的會面準備的。

　“鐵棠花在去找你之前，又來酒店見了我。”余生安給穆雨時拿了瓶水，隨口說道:“看她的樣子，好像是已經做好準備，對這次收購志在必得。”

　“她跟我說了，”穆雨時毫不意外，看向余生安:“還說跟你打了個賭。”

　“是啊，她賭韓越會在總決賽擊敗我，拿下總冠軍。”余生安簡單說了句，又問:“你跟她談得怎麽樣?”

　穆雨時道:“她開了一個很高的價錢，高得我聽了都有點不好意思，想幫她再砍砍價……”

　余生安笑，道:“畢竟是從母公司空降過來的，就是這麽財大氣粗。”

　“主要是——她給的條件也很誘人，隻入股，不管決策和運營，也就是說，好雨時節除了多一個佔比80%的大股東，其它一切維持現狀。”

　“沒有附加條款，沒有對賭協議?”余生安好奇。

　穆雨時搖搖頭，道:“她倒是特意提了句對賭協議，但她說如果簽了對賭協議，等於是間接乾預公司運營，到時候公司為了完成對賭，胡亂給藝人接合作，敗壞口碑，不利於公司的健康發展。”

　藝人為了完成對賭協議而不惜損害羽毛，狂接工作、到處恰爛錢的事情，在娛樂圈並不罕見，上一世在地球時也見識過很多，但鐵棠花作為資本方，發出這種言論，就顯得頗為詭異。

　“而且她還說，”穆雨時注視著余生安，道:“不論你是否行使‘合作終止權’，此條件不變。”

　“這簡直就是在做慈善啊。”余生安心裡吐槽，笑著說道:“果然有錢就是任性，如果你仍舊不同意呢?”

　穆雨時揚了揚眉道:“她會用那筆本該用於收購的預算來挖光我們的藝人和工作人員，搶光我們的資源。”

　“厲害。”余生安由衷讚道，“這麽說的話，你們這次談判的內容應該也已經在公司內部傳開了。”

　假如鐵棠花真按自己的口頭協議收購，那好雨時節的員工和藝人可以用腳投票了。

　穆雨時點點頭，道:“不僅如此，之前表達過收購和合作意向的公司也紛紛撤回了報價或終止了談判。”

　“那是她打了招呼了，即使那些同行不給天圖面子，也要顧忌一下長河。”

　穆雨時點點頭。

　“穆總你怎麽想?”

　穆雨時歎了口氣，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意味深長道:“第一次感受到真正強大的資本帶來的壓迫感，我明明已經做好了最充分的心理準備，但當她一個億一個億往上加價時，我整個人都懵了，感覺她就是在用錢羞辱我，偏偏還不知道怎麽反抗，有一瞬間甚至想抱住她的胳膊讓她停下來。”

　余生安哈哈笑起來，道:“這種羞辱不知是多少人的夢想。”

　穆雨時也一陣苦笑。

　“是個很好的機會，”余生安語氣認真起來，“而且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也不完全受你控制了。”

　穆雨時不說話，靜靜地看著余生安。

　“你不用擔心我穆總，比賽結束前我不會做任何決定，而不管我最終做什麽決定，只要你和好雨時節在，我們的合作不會停止。”

　“謝謝你，余老師。”穆雨時語氣感性，“真心的，我心裡很清楚，這一切全是因為你，鐵棠花和天圖也是吃準了這一點，她就是想用好雨時節綁架你。”

　余生安道:“人家拿出了那麽多錢陪我們玩，不要說綁架，就是想捆綁——”

　“余老師！”穆雨時嗔笑地瞪著余生安。

　“抱歉。”余生安忙道歉，然後正正經經道:“穆總，你放開手腳跟她談，不用擔心我這邊，等我贏了和她的賭局，她還會來找我談的。”

　穆雨時道:“我也是準備等比賽結束之後再給她答覆的。”

　余生安欲言又止，最後點點頭，“也行。”

　“余老師，我不希望你因此有太大壓力，我們，共同進退！”穆雨時眸光熠熠生輝地盯著余生安，語氣堅定無比。

　“嗯。”余生安點點頭。

　二人談了一個多小時，接近4點半的時候，穆雨時要起身離開，恰在這時，楊千伊的電話打了過來。

　穆雨時擔心有什麽事情，沒有立刻走，靜靜地站在一旁等余生安講電話。

　“哦，那太不巧了，那千伊姐您好好養身體吧，我再請其他人好了。”

　“不用不用，我能解決。”

　“沒事啊千伊姐，感冒這種事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你下半年還有演唱會，正要好好養精蓄銳。”

　“真沒關系的千伊姐，你的心意我懂的，你不必有那麽多心理負擔。”

　“嗯，您好好休息啊，好的，當然，放心吧……”

　一會掛了電話，余生安笑了笑，道:“這就有意思了。”

　穆雨時問:“楊千伊反悔做幫幫唱嘉賓了?”

　“感冒引起喉嚨發炎，來不了了。”

　穆雨時皺眉，道:“是天圖?”

　“鐵棠花真是個厲害角色。”余生安間接回答了穆雨時。

　“可是她為什麽要這麽做?一邊做大慈善家，一邊又做幕後黑手。”

　“這就是她說的資本的運作規律啊，可以是良善的，也可以是冰冷無情的，但不論是哪一面，都擁有著強大無比的力量，這就是她想要透露給我的信息。”

　“可是楊千伊不來，我們換誰?”

　“誰都不換，”余生安搖搖頭，心裡已經有了決定，道:“穆總，我想麻煩你在跟節目組同步這件事的時候，順便幫我問問，幫幫唱的環節，可不可以不請嘉賓，我自己唱兩首。”

　穆雨時點點頭，“沒問題，我現在就跟曹導聯系。”

　正在這時，穆雨時收到一條來自鐵棠花的微信。

　……

　陸家嘴，麗貝卡酒店咖啡廳。

　鐵棠花正悠閑地坐在桌子旁，右手放在咖啡杯上，左手拿著手機正在講電話。

　“我這邊基本算談妥了，穆雨時沒有立刻答應，不過是出於道義上的壓力，覺得必須要先跟余生安溝通好，而只要余生安聽了我的報價和開出的條件，他一定會勸穆雨時答應，並會做出不會置身事外的承諾，這就是他跟穆雨時以及好雨時節之間的羈絆。”

　說完，她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不知電話裡說了什麽，只見她輕聲一笑，道:“我要觀察的一直都不是他們的想法和決定，而是他們的性格，只要能摸準這一點，那麽明面上的交易就可以放心大膽地下陽謀，至於陰謀，正好用在背地裡的賭局中，這一陰一陽，正是相得益彰。”

　“我的大才子，你錯了，我並沒有要整他的意思，那也太小家子氣了，我只是想通過這個小變故，把遊戲規則撕開給他看，當然，後面還有一系列的溫馨提醒，保證他看得明白。”

　“不不，這場賭局的結果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我要的是過程，我要的是和他的這種聯系與互動，人與人之間的羈絆就是在一次次互動中建立起來的，就像你和我，也是如此。”

　“哈哈，你的確應該有危機感，余生安無論是顏值還是才華都是超一流水準，不在你之下。”

　“你敢，為了這次收購和招募，我連我爸那邊的人脈都動用了，你敢來打岔，我讓你好看。”

　“行了，我不跟你聊了，我晚上回燕京，回頭抽空當面再聊。”

　說著，掛了電話，然後點開微信，給穆雨時發了條信息:“穆總，麻煩您把余生安老師的微信推給我一下。”

　……

　6月3號，甜甜貓上傳了《下一站天后》的國語版《莫斯科沒有眼淚》。

　不出意料的是，這首歌上傳不久，立即引發熱議，尤其是那些鍾愛國語歌的歌迷們，紛紛感歎總算能好好體驗余生安音樂的魅力了。

　華夏樂壇，國語歌終究才是大眾的，市場也是粵語歌無法比擬的。

　然而，很快歌迷們就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明明余生安、甜甜貓以及《莫斯科沒有眼淚》三方的熱度在不斷地向上節節攀升，但就是衝不進首頁，一直在20名左右徘徊，最高時衝到16名。

　“他們操控了熱搜榜。”

　穆雨時跟微博方溝通無果後，在群裡回了一句。

　何溪雨不滿道:“那他們為什麽不乾脆刪了熱搜?”

　穆雨時:“我倒希望他們刪了，那樣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有關部門舉報他們干擾網絡傳播秩序，但他們只是微調，我們無計可施。”

　“這也太過分了吧！”何溪雨怒，“那以後熱搜榜還有什麽公信力?”

　穆雨時:“熱搜一直內幕重重，不是最近才有的。”

　這時，余生安回道:“目測你們是被我連累了。”

　何溪雨:“余老師，你快別這麽說，我感覺我們連累你了。”

　雲起時:“余老師你這樣說的話，會讓我們很慚愧的。”

　(余生安撤回了一條消息)

　余生安:“我說了什麽?”

　何溪雨:(捂嘴笑表情)

　雲起時:(捂嘴笑表情)

　穆雨時:(捂嘴笑表情)

　余生安:“在熱搜恢復正常之前，暫時退博。”

　其實這幾天下來，被限制上微博熱搜對余生安來說，只是一個小事件。

　只有穆雨時知道，余生安這兩天已經有兩隻已經談妥的品牌代言被甲方臨時撤回，陸陸續續還有其它幾個合作也先後被緊急終止。

　另外還有一個微妙的變化是，天藍衛視在為總決賽預熱時，有意無意給了韓越更多的曝光，包括預告、采訪、之前比賽鏡頭的回顧……

　當然這種變化並不太顯著，只是余生安作為《好粵語》一直以來的收視擔當、頂流代表和默認C位，在預告中的曝光權重竟然稍遜韓越，這其中的細微變化還是頗為耐人尋味的。

　有妥協、有權衡也有折中的痕跡。

　比賽進行到現在，天藍衛視絕不會去冒觸怒余生安的風險，一旦他激怒之下，選擇退賽，那這個天窗就開得太大了，天藍衛視也會陷入負面輿論的汪洋大海中。

　他們和微博一樣，也是“微調”。

　……

　在這種氛圍下，3號中午，韓越突然在微博上公布新歌消息，他將在今晚7點發布新歌。

　這個消息很快被刷到熱搜首頁。

　粉絲們個個歡天喜地:

　“來了，他終於來了！”

　“期待哥哥新歌！歌荒好久了！”

　“哥哥最棒，期待新歌！”

　“哥哥的每一次進步，我們都看在眼裡，期待新歌！”

　……

　這個時候，已經有網友發現不對勁:

　“甜甜貓和余生安合作的新歌那麽高的熱度，上不了熱搜首頁，韓越只是發布一個新歌消息就立即衝到熱搜第三名，這也太可笑了吧！”

　“所以盤外招已經開始了唄，壓和余生安有關的一切熱搜?”

　“求微博做個人吧，吃相這麽難看，真不怕熱搜榜以後淪為笑話?”

　……

　這兩種聲音一起，撕逼和爭論在所難免。

　在這種輿論背景下，下午2點半，余生安發了條抖音，他大致介紹了下楊千伊因為感冒和喉嚨發炎，沒辦法來做幫幫唱嘉賓，非常遺憾，經過和節目組溝通之後，他總決賽當晚會一人唱兩首歌，“我幫我自己”。

　考慮到之前要唱的歌《少女的祈禱》已經提前發布， 所以他決定自己給自己幫幫唱的新歌也提前發布。

　“我會在今晚6點55分準時發布新歌，請大家關注。”

　這個消息，余生安沒有在微博發布。

　但，微博上的討論卻因此更加激烈。

　“正面剛！老余硬氣！”

　“支持余生安！”

　“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沒有，余生安沒有在微博發布這個消息，這是不是意味著熱搜黑幕實錘?”

　……

　更多的洶湧的潛流在沒有公開的暗處。

　很多圈內人士和知情人士清楚地意識到，余生安用此種方式、選擇這個時間點發布新歌，是要正式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