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校

　“晚自習結束——”

　那個之前把蘇然冉叫到辦公室問古怪問題的老師叫著那句話，聲音嘹亮，隨後和正常的老師一樣收拾好東西，從教室離開。

　他當然注意到蘇然冉對他一直極度警惕的眼神了，不過還是裝作沒看見，就這麽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蘇然冉收拾著書包，裡面的東西不知為何在僅僅一天的時間內多了許許多多，卷子啊筆記啊，僅僅一天，還真是記了不少。

　把東西往書包裡塞，還要時不時回頭瞥一眼那些在閑聊的、熟悉卻又陌生的同學們，以免自己包裡的“危險玩意兒”被發現。

　其實這次久違的回到學校後有一個明顯的發現，身邊周圍，所有曾經欺負過她的人，雖說沒有顯得和她要好，但總之也是不敢上手打人或者光明正大地打人了。

　原因很好猜，要不是白靈要不是其他人，反正絕對是做過些什麽了。

　方才一直在注意老師的動向以至於沒看手機，現在一打開，消息可以分為喜歡的和無所謂的兩條——分別來自自己的男朋友還有白靈。

　“學校怎麽樣?有人欺負你嗎?怎麽樣要緊嗎?”來自莊梓蕭關心三連，蘇然冉這會兒回了幾句露出個笑容。

　總之蘇然冉說的話肯定是讓對方放心了些吧，但還是說了一句“不要勉強”，因為此時此刻同樣剛從學校離開的莊梓蕭，其實已經被白靈告訴了現在的一切詳情。

　不知道為什麽“奇跡復活”的媽媽、天知道是單純的圖謀不軌還是另有企圖並且懷疑是“穴虎”的人的老師……

　莊梓蕭從學校出來，邊看著手機邊往前走，雖然知道這樣很危險，但還是想隨時注意著對面發來的消息。

　隨便蘇然冉是與他閑聊還是正在說什麽重要事情，只要有回復，他就能放心了。

　前些日子的事對他來說打擊也不小吧，所以現在，就要更加小心謹慎了。

　打不過去的電話發不出去的消息，還有從自己爸爸口中怎麽鬧都弄不出口的消息，這些事，真是，不想再回憶起來了。

　從一年多前出現的感情啊，從沒有因為時間而被衝淡，反而愈加深厚，越來越……想要保護住這個自己心愛的女孩子，即使，自己能做的事少之又少。

　只是趕走那些欺負她的同齡人，只是在口頭和行動上的關心和安慰，他就已經盡了作為一個學生來說的全力。

　一陣狂風伴著大批枯葉吹過大學的門口，冷清算不上，但也有些安靜呢，他手裡的書被風吹著掉在了地上，一眼便能看見“法學”兩個大字。他迅速彎腰把東西撿起來，手機又有了動靜。

　他把由於彎腰而掉在眼前的頭髮撩到兩側，說是對於男生而言這頭髮有些長，不過也正好利用那深茶色點綴著從未經歷過大風大雨的嫩糯臉頰，有些風華正茂之氣。

　就是大學這專業選得有那麽一點嚇人。

　之前他的爸爸——莊斂也是半調戲過的問過要不要以後由他來經營公司的，結果被堅決地回了個“不要”。

　無奈“哦”了一聲，自己實在是強不過兒子啊，沒辦法，隨他去吧，和曾經一樣，讓別人自己來做選擇。

　再來看看消息的內容吧:沒關系的，梓蕭你也小心。

　回了個“嗯”，不知現在的蘇然冉怎麽樣了呢，精神應該還不錯吧，在莊梓蕭的腦中，她的笑容一直是讓人覺得欣慰，此時此刻，都能想象出她現在微笑著的樣子。

　“小心看路。”反倒是發這條消息的莊梓蕭與一輛黑色的轎車擦肩而過，險些撞到。

　他朝旁邊一躲，車子飛馳而過，車窗閃過幾道星星點點的光，也隨著車子的迅速離開而讓人回憶不起真假。

　夜色裡光線不好，哪怕有路燈，肉眼也很難看清，那道光究竟是什麽，錯覺……還是確有其事，若是真的，那又是什麽……攝像頭?閃光燈?抑或僅僅只是月亮照下來的反光。

　“最近指不定會有什麽危險，保護好小蘇，自己也注意自護。”白靈之前和他說過的話，此時再憶起，也會和之前一樣回一個“好的，謝謝白靈小姐”。

　這對年輕的情侶好像並沒有所謂的熱戀期，或者這麽說吧，那段時期，早已經在過去經歷過了。早在莊梓蕭表白前，就已經是這樣了，沒有過激的“我愛你”“要親親”，只是在細微處，一直關愛著對方。

　不願讓ta受傷，每一次的依賴也都不會過度。

　“最近正在調查些事兒，之前跟你說過的那個慫恿小蘇殺人的家夥，我大概知道是誰了，”打開與白靈的聊天記錄，莊梓蕭看著這句話，啊，後面還有一段，“應該是一個外號叫‘黑影’的，我在以前的監控裡翻到她了。”

　白靈毫不避諱，一切事情都似乎毫不隱瞞地告訴了他，其實莊梓蕭並不知道為什麽這個“白色幽靈”要這麽幫他，縱使已經確定了她和“無情”這個詞壓根搭不著邊，也不覺得作為“白靈”，她會幫助與自己沒多大乾系的人。

　或許是莊斂和白靈的關系吧，朋友……這個說法挺古怪不過也是挺貼切，這麽想或許想得通吧——為了朋友做出的舉動，為幫助與朋友有關的人。

　白靈總是讓人捉摸不透，所以再怎麽想也沒用，況且莊梓蕭至今也只和白靈見過那最初的一次面。

　又盯了兩眼，便二話不說把寥寥幾句的聊天記錄刪了，心想不能讓然冉看見，免得回想起什麽不好的事。

　手機的消息裡，對方過了許久後用表情回了個“好”，於是再沒回過消息，畢竟注意力被另一條發來的消息吸引了——

　未變

　蘇然冉在風中駐足，在離學校有一段距離，卻也還能望到那兒的地方。

　那條消息讓她被嚇到了，點進去，簡直有種一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的感覺。

　“關於那個有毛病的老師，百分之九十九事‘穴虎’的人，還有那百分之一……就是個單純的變態。”白靈發來的消息如是寫道，感覺好像帶了些開玩笑的成分，當然那玩笑冷到蘇然冉根本笑不出來。

　“怎麽辦啊?”這句話寫在聊天框裡顯得不那麽慌張，然而現實中，蘇然冉已經十分慌忙著急了，停在原地，想要等到一條回復，卻久久沒有收到。

　為什麽所有倒霉的事情都落在她身上啊……為什麽，偏偏只有她這麽倒霉。

　每一次覺得解脫了，都會又出些事兒，說是時好時壞，其實也隻“好”過那麽一次。

　白靈的消息是一個多小時前發的，算來的話，應該是八點出頭的時候吧。蘇然冉並不知道，目前白靈正乾完活和警察小姐嘮著嗑呢，由於手機被塞進了包裡，所以沒看見消息。

　蘇然冉固然很著急，她僅僅只是一個十八歲出頭的孩子啊，身邊的變故如此複雜而多樣，她也是極為擔心的。

　站在血泊中的事仿佛已經過了好多年，殺人的事終於能夠跑在腦後了，卻突然又殺出個本應已死之人，生母的出現已經夠讓她崩潰了，她不想，在經歷任何會對美好未來產生影響的事了。

　現在想想，也曾有過對著自己媽媽撒嬌的時候，在久遠的過去，曾經有過一段的美好，一男一女，她的爸爸媽媽，爸爸的臉已經在她的記憶中被劃去，唯獨媽媽的臉，在忘記前又被回憶起。

　和善、時而會安慰害怕中的她;時而會放縱她做一些大膽的事。以前的蘇然冉大膽的時候比膽小的時候多呢，不過卻因為各種原因現在要徹底反一反。

　好想撲進媽媽的懷裡——這是她這一整天半心不在焉的結果，明明根本不敢再見到那個人，明明本就不應該能再次見面，如此這般，又該如何是好。

　她知道，只要和白靈說一說這件事就可以實現，但是，由於長大後考慮得太多的原因，她開始恐懼，兩種主觀的感情:自責而不願見，思念而想見。

　想把發生的一切告訴媽媽，想讓她知道現在的自己有多麽幸福，男朋友啊學習啊朋友啊。 可……這麽做，究竟會產生什麽後果呢。

　幾個同班的同學從想心事的蘇然冉旁邊走過，叫了句“臭家夥，滾開。”，卻在旁邊幾個人的提醒下收了嘴，心不甘情不願說了聲抱歉。

　是吧，果然，那些人對蘇然冉的感情還是老樣子。只是隱忍了，只是不浮於表面了，心中依舊在咒罵。

　沒事兒，早習慣了，罵吧打吧，她自覺罪有應得，活著就是個奇跡，又怎會在期望別的。

　一切從未有過根本上的改變，改變的，只有她的心境而已。

　對，什麽都沒有改變，被剔除的也只有那些“髒東西”，有些東西，短時間裡是不會有變化的。

　所以還是去見她吧，挑個合適的時間，挑個合適的地點，靜下心來，與媽媽重歸於好。

　月光不奪目也不耀眼，可單是那微光，就能給人些許溫暖，決定已定，淡黃色的頭髮被映照出仿佛月光般皎潔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