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

莊涵烈是個遲鈍的家夥，遲鈍到，某些東西他自己最開始都沒發現。在現在，也同時在過去——

“莊前輩，你好像每次都會碰到那個小姑娘呢。”向他談起此事的，是仍是刑警的江嵐，正在食堂吃著飯，二人閑談著，就到了這個話題。不過倒也的確呢，最近幾日，好像每次都能看見一個小女孩在和正在調查的莊涵烈聊天，不過每次都是聊個一兩句就走了。包括今天也是。

一邊，警冒被這兩個人放在餐桌的角落裡，顯得並不起眼。目之所及的地方，是細嚼慢咽的江嵐，還有狼吞虎咽想要趕緊回去工作的莊涵烈。

“嗯……是哦。”莊涵烈咽了一大口飯下去，回憶了挺長時間才這麽回答。他自己都沒發現吧，這麽頻繁地被同一個人，在同一個地點被搭話，“怎麽了嗎?”反而是一臉疑惑，讓人有種“這人點不醒”的感覺。

“那個女孩是不是喜歡你?”江嵐說得太直接了吧，但對面前這人也委婉不得呢。這句話足以讓莊涵烈被飯菜嗆得死死的，拍了好久的胸口。

“不可能！”語氣如此的堅定，若是讓那女孩聽見，肯定會失落得很。

“你去請她吃個飯什麽的?”江嵐當得一好助攻。莊涵烈雖說一直在推脫，可最終還是認可了他的建議。

飯吃完，“工作狂”接著梳理案件找盜竊犯，江嵐也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再過段時間吧。”江嵐看著辦公桌上，一張拍有背著滿滿一袋錢的顧津芒——也就是那個女孩的照片，拿起，再放下，最後背過來，放進了抽屜的最底下。他很羨慕啊，對於能夠對身邊的事沒有察覺的莊前輩。

而那個莊涵烈，還在想怎麽邀請啊……

回到現在來，想找到的依舊沒找到，只能說，遲鈍並不是何時都是件好事。

“辛苦了，明天繼續！”完成小半天和顧津芒一起的拍攝任務，他還是乾勁滿滿。

“欸~”顧津芒已經快要累趴了，本就是臨時加出來的活兒還忙到這麽晚，也不知道中間她的心態是怎樣的，反正現在的話應該是挺鬱悶的。

“每天都要有精神，知道不！”

“明白！”她開玩笑似的敬了個禮，動作居然還算標準。莊涵烈最開始有些讓人討厭的說話方式，若是聽多了，也能覺得有趣呢。再寒暄了兩句，她也就離開了，帶著有些複雜的微笑。

莊涵烈與她告別，偶然想要休息一會兒他在拍攝場地附近散著步，當然，為了等待拍攝成果拷貝好給他，他也只能在附近晃悠。晚上的風吹在他身上，棕色的頭髮些許被吹亂，沒人與他說話時，他摘下了那個頭帶，用大拇指撫摸了兩下，好像是在想些什麽，周圍的氣氛，少見地變得淒涼。

“嗯?”他停了下來，遠處，某樣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跑了過去，那地方，恰巧是下午是顧津芒進去過的那個黑幫據點的門口。

他蹲了下來，拿起那個讓他在意的東西。又是一陣風拂過，卻好像沒有方才那麽寒冷，那東西被他撿了起來，端詳了好一陣，湊得越來越近，那是一個黑色的包，與那時候那個女孩子背的，一模一樣。

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他笑了，把包抱進了就自己的懷裡，“終於……終於。”然後，他哭了，坐在地上。可笑吧，只是包的話，還不能確定是她，可莊涵烈卻已經成了這樣，如同一生的努力終於實現了一樣。

好在，他的判斷少見地絲毫沒錯，顧津芒的備用包的確是丟了，而且就是那個。是她不小心掉了的，

可她直到回到了特級區才發現，自然，發現是有些慌忙，可之後，她那美妙的無故幻想，卻是神奇地成真了。彼此

揣著那個黑包，接過工作人員手上的U盤，莊涵烈便離開了。現在的心情，絕對是難以言喻的，開心?悲傷?好像都有，就連害怕，都參雜在裡面。

既然已經看到東西了，那她人在哪兒?等等，這個黑包會不會不是她的?如果是，她又為什麽要躲著我?

腦中，一片混亂，而因此加快了腳上的速度，很快，就到了自己家。房子並不大，但一個人住也夠了，房子原本是租的，可不知什麽原因就買了下來。拎上充滿電的電腦，不顧客廳一眼，就這麽跑進了書房，又把門關上。

打開燈，那書房卻依舊昏暗，畢竟那吊燈也沒有多亮，或許每天都在忙活的他，也沒空去換這個燈，並不是經常會用很久的房間嘛，也就將就著了。

他把電腦攤在桌上，插上U盤便不再去管。他拿出那個黑包，捧在手上，凝視了好久，好像能看出什麽端倪似的，又好像，是回憶起了什麽往事。總而言之，他往日那全身的活力和沒完沒了工作的精神，因為這一事，消失了。

“喂，你見到我了吧?”他把包小心地放在桌上，看著那個寫著“努力”二字的頭巾，他問著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問題，此時心情自是能多低落有多低落，卻沒有任何人知道。啊，你要是不那麽遲鈍就好了，只要，稍微精敏一點點就好。

“看見了哦，莊警官。”仿佛聽見，抬起頭，卻只是幻聽罷了。害得他，攥緊頭帶站起來，卻只是因為精神不振恍惚了而已。結果，只是不甘地坐下，繼續著思考。

他依舊不知道啊，那個女孩為什麽要躲著他。所以說他簡直就是“不會顧及別人感受”的典范，連別人的表面心思都快猜不透了，何況內心呢。

他從未有過那麽古怪的心情，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如此難過，心臟好像被緊緊拴住一樣，一陣陣絞痛，想要大聲哭泣，可吼叫了兩聲終是沒流下眼淚。

他拿起手機，好像是突然想起什麽，把本就人數不多的信息通訊錄翻到最底下，看到江嵐的名字後點了進去，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知道現在江嵐的工作——只是聽說而已，至於特級區的事，他是完全一無所知的。

“我撿到那個女孩掉的東西了”，他已經組織好了語句，手指也移到了發送鍵上，可最後，卻是全數刪除。

“我看到那個盜竊犯落下的東西了”，重新編輯後，他把這句話發了出去，仿佛已經耗盡了自己所有的勇氣，才會去求助這個過去的後輩。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大概能想象到江嵐看到消息是那個“猙獰”的模樣了， 想必也絕對是滿臉的哭笑不得吧，說不定還望著顧津芒的房間呢。

莊涵烈耐著性子等了十幾分鍾，可並沒有人回消息，手機也沒有響起任何提示音，反倒是電腦“叮——”地一下響起，條件反射似的快速回頭，那只是因為照片全部都導入了而已，不是他所期盼的回應，剛才的激動便又煙消雲散。

身為工作狂，當然是努力地放下思緒了，打開了那個文件，看著裡面顧津芒擺著各種pose拍的照。隨意地點開一張，準備看看有沒有什麽問題，剛打開，卻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怎麽感覺……和她有點像呢。”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電腦屏幕上，顧津芒腦袋的位置。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想找出一張那個女孩的照片做一下對比啊，這樣的話，他說不定就能發現了呢，可惜，他並沒有留下任何她的照片。

回憶著，顧津芒、還有那個女孩，相似、不同，努力在自己的記憶中尋找。

“錯覺吧……”自顧自感歎的時候，又何曾沒有前所未有的失落，眼淚終是落下，落在包上，卻很快映了進去，不留下任何痕跡。

“喂，你到底什麽時候才願意原諒我?”永遠，問著沒有人回答的問題;永遠，都無法擺脫這份莫名的情感。

深夜之中，分明都想著彼此啊，卻又為何，都要欺騙自己呢……

吊燈應景地微微變亮，因此浮現的，是貼滿整個房間的、關於幾年前那個盜竊犯的資料。但又有孰人可知，他的這份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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