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把話說開了,幾位村中的老者也就沒有繼續為難曹向丘,直接讓趙大夫帶著曹向丘離開了祠堂。
“記下來了?”當曹向丘離開祠堂後,王求古拍了拍背後的屏風,一個青年的王家子弟拿著紙走了出來,開口說道:
“全記下來了。”
“密封起來,發給貝勒爺。”
“是。”
曹向丘年紀不大,王家村對他的管理也不嚴苛,只要呆在趙大夫家附近不在村裡亂逛,大家也沒有必要太提防他。
當然,這也是對趙大夫的信任。
趙大夫不是普通人,曹向丘很肯定這一點,練武之人的骨架通常會比普通人大一些,趙大夫手掌骨節粗大,一看就是拳法大家,醫武不分家在古代是很常見的事情。
像黃飛鴻這種醫生從來都不是個例,醫生總比普通人更加了解自己的身體狀況,練起武自然事半功倍,何況很多醫藥世家都有家傳武藝,有些是為了修身養性,有些則是為了保護自己。
不管怎麽說,為了自己的安全,曹向丘還是老老實實的呆在趙大夫家裡。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曹向丘的傷勢以驚人的速度恢復了七七八八,已經可以開始恢復性訓練。
其實這時候曹向丘已經可以離開王家村,想辦法回到廣寧,但遼陽城的瘟疫越來越嚴重,到了十月份,後金直接下令徹底封鎖遼陽城,並把都城遷往了沈陽,為了保證瘟疫不會擴散,太子河以南地區全部戒嚴,非朝廷公務人員,一律不得外出。
因此曹向丘只能繼續困守在王家村。
……
“汗王有令,沒有路引不準隨意外出,你不知道遼陽城發生瘟疫嗎!”三個後金騎兵在官道上圍住了一個衣著略顯潦倒的五十多歲老者,騎兵臉上都裹著布巾,他們的任務就是將官道上每一個行人攔住,然後將其帶到固定的隔離點進行隔離。
這活是個苦差事,風吹雨曬不說,還容易被感染瘟疫,滿族人自然不會乾這種苦活,他們隻負責監督,在路上巡查的都是漢人騎兵。
現在軍中的漢人只能算作滿人的阿哈或披甲人,阿哈就是奴隸,負責給滿族旗丁耕種,披甲人則是八旗的補充軍力,隨著漢人降兵越來越多,努爾哈赤已經考慮把一些能力卓越的漢人將領與他們的部下單獨拎出來成立一個旗,方便管理。
不過眼下,這些漢人還是需要聽從滿人旗丁的命令,在官道上巡查。
“幾位官爺,我沒病,身體很健壯。”
“不行,任何人沒有路引都不準外出,請你不要為難我們,去隔離點暫時安頓,汗王會保障你們的吃穿。”三個騎兵並沒有給老人家解釋的時間,立刻驅趕老者到前方驛站暫時隔離。
遼東因為開發的較晚,加上冬季嚴寒,一直是地廣人稀的狀態,在永樂年間,朝廷在遼東修建了從沈陽直達蓋州衛的官道,這條官道幾乎穿越了大明在遼東絕大部分的人口密集區。
而官道沒有覆蓋到的地方,往往都是窮山惡水,野獸橫行,像東北虎與東北棕熊這類陸地霸主牢牢控制著這些深山老林,哪怕是最老道的獵人都不敢太過於深入這些人跡罕至的密林。
所以潛入後金統治區的曹文詔並沒有選擇這些難走的地方。
雖然曹文詔很強,但在這種野外和熊瞎子、東北虎打交道,還是有些困難,不是說不行,但沒必要。
不想受傷的他選擇貼著官道前進,
利用官道附近的灌木進行掩護,躲避野獸和巡查的後金騎兵。 不過隨著他越過海州衛之後,官道兩旁越來越多的農田讓他很難繼續這樣前進,這一帶已經可以算作遼東的核心區域,雖然大明在遼陽失守後組織當地明人向廣寧撤離,可最終能跑出來的不到兩成。
這廣袤的耕種區還能勉強維持,後金對這裡管理也是下了狠功夫,唯一對這裡造成巨大傷害的還是這次突襲遼陽的明軍,幾乎將遼陽城的後金官員掃蕩一空,導致在明軍撤離後,後軍朝廷沒能第一時間組織人手處理屍體,這才造成了瘟疫。
躲在密林中,曹文詔仔細觀察著遠處官道巡邏的後金騎兵,眉頭不經意間皺了起來。
巡邏的密度很大,他很難突破過去,只能想辦法走夜路了。
走夜路效率會很低,加上夏秋時節遼東白晝長黑夜短,晚上走的路程不足白天的一半,以這個速度趕到遼陽附近找曹向丘, 會很麻煩。
曹文詔堅信自己兒子沒有死,所以他義無反顧的潛入了後金統治的區域,想要找到曹向丘。
不過遼陽的瘟疫讓他的潛入變得異常困難,也讓他更加擔心曹向丘的安危,畢竟瘟疫這種病,傳染快,病害大,和閻王殿裡的生死簿一樣,名字和它掛鉤,必死無疑。
但願兒子不會被傳染上。
“村長,長安堡出現小范圍疫病,我們村裡也有三個從前線回來的青壯出現發熱症狀,已經隔離在了村外的木屋。”
“我知道了,密切關注村中村民的身體狀況,有誰敢隱瞞病情,全家趕出王家村!”王求古長歎了一口氣,千防萬防,最終還是沒能防住,瘟疫已經傳播到了太子河以北,一個感染,全家危險,全村緊張。
“趙大夫,這疫病之事,還要你多多費心。”
“分內之事,盡力而為罷了。”趙大夫此刻也是面色嚴峻,瘟疫可比不尋常病患,他這種老醫生也找不到太好的救治辦法,只能將患者隔離,保證大部分人的安全。
話談到這裡,兩個人都沉默了片刻,過了好一會,王求古才捋著自己長長的胡須開口道:
“貝勒爺給敦庭下命令,點名要那個孩子。”
“可……”
“貝勒爺是愛才,覺得那孩子是可造之材。”
“那孩子恐怕不會屈服。”
“為了村子,這個惡人我來當吧。”王求古自嘲的笑了笑,這亂世之中,想要保全這麽多村民,禮義廉恥這種事情,恐怕是顧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