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我，從北面殺出去！”曹文詔看著四面八方圍上來的後金騎兵，臉上的表情依舊冷峻，仿佛他周圍都是一群土雞瓦狗，不值一提。

　　兩位親兵點了點頭，他們緊緊跟在曹文詔身旁，護住了曹文詔的兩側，對於他們來說，只要曹文詔不死，那大夥的身後事就不用擔心，因此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那些死去的兄弟，他們都要奮不顧身保住將主爺。

　　宋代大儒楊時曾說過用兵以能聚散為上，士卒要是能在將領的指揮下做到進退有據，行動有節，大致就滿足了楊時口中精銳的標準。

　　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終明一朝，除了開國幾位超品國公帶領的軍隊外，能做到這點了也就只有明代軍神戚繼光手下的戚家軍了。

　　後金軍隊雖然強橫，但也達不到這個標準，北面的後金騎兵在廝殺一陣之後，已經亂成一團，尤其是佐領雅哈的戰死，讓這一千騎兵失去了主心骨，只能三五成群，小規模聚在一起，這給了曹文詔衝殺的空間。

　　曹文詔一馬當先，手中的長槍猶如出海的蛟龍，在高速行進的戰馬上左右翻騰，凡是與曹文詔相遇的後金騎兵，幾乎都是一碰面，就被曹文詔擊落下馬。

　　曹向丘在城頭上看的熱血沸騰，他知道自己父親是個猛將，但沒想到猛成這個樣子。

　　猛將也是有級別的，按照割草鼻祖霸王項羽的分類，所謂的猛將最少是十人敵，比如樊噲就是十人敵的猛將。

　　再往上走一層就是百人敵，這種武將有勇有謀，都是一時之人傑，比如張遼、趙雲和太史慈，都屬於這種猛將，曹文詔應該也能歸屬此類。

　　最後就是千年難得一遇的萬人敵，不過這個萬人敵的爭議頗多，能夠達到這個級別的反而不是真正的猛將，而是那些多多益善的兵聖，畢竟沒有誰真的能夠以一敵萬，哪怕是項羽本人也不行。

　　因此百人敵已經是一個猛將能夠到達的巔峰。

　　“曹力，讓剩下親兵準備，穿甲拿長槍，去城門旁邊集結，其他守軍給我把城頭的虎蹲炮和佛朗機炮抬到城門那邊，準備接應父親！”

　　“是！”曹力點了點頭，立刻按照曹向丘的命令大聲呼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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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令騎兵緊跟著那個明軍將領，看看能不能跟著衝進城裡，剩下步兵準備攻城！”嶽托看到曹文詔向著北面突圍，立刻命令手下騎兵出動，只要這個明軍將領想要活命，就一定要從東坪堡城門入城，到時候手下騎兵可以趁勢跟在他身後，佔據城門。

　　曹文詔也知道這點，他看到緊跟在身後的騎兵越來越多，如劍芒一般的眉頭不由得微微向上翹起。

　　此時他距離城門已經不足百米，曹文詔想要繞開城門，這時候開城門，很可能被尾隨他的後金騎兵找到機會衝進城內。

　　但曹文詔沒有想到城門居然自己打開了，一個矮小的身影站在城門口露出的那條通道對著自己喊道:

　　“父親，放心進城，孩兒已經安排好了。”

　　曹文詔苦笑了一下，都這樣了，那就試試吧，說不定自己兒子能給一個驚喜。

　　東坪堡的城門並沒有完全開啟，隻開了兩米左右的空隙，足夠一人一馬鑽過，理論上是可以在曹文詔鑽過門之後立刻關閉，但當曹文詔快馬加鞭越過這道城門時，卻發現門後面沒有一個人。

　　緊跟在曹文詔身後的後金騎兵本來做好了強行撞門的打算，卻發現居然沒有人關閉城門，

立刻大喜過望，看都不看直接往城內衝去，戰馬魚貫而入，城門在後金騎兵的推搡中，完全打開，十幾個後金騎兵一馬當先想要殺入城內。　　不過等待他們的卻是一排火炮。

　　東坪堡並不是沒有火炮，在火器非常普及的明軍，大大小小的要塞城池都會裝備火炮，像是佛朗機炮和虎蹲炮幾乎是標配，僅遼東鎮就裝備了數千門這種小型火炮。

　　東坪堡外牆城頭就放了十門虎蹲炮和十五門佛朗機炮，不過這些火炮的射程都在三十步以內，也就是四十米的樣子，你指望這些火炮去和大將軍炮這種射程在五百米的巨無霸對拚，簡直就是找死。

　　不過當曹向丘將這些火炮從城頭移到城門，然後對準只有四米多寬的城門洞一起開火時，那殺傷力可要比大將軍炮高的多。

　　虎蹲炮專門裝填了霰彈，說是霰彈，其實就是一些雜七雜八的鐵片碎石往炮管裡一塞，然後直接開火。

　　發射這些東西射程肯定要更近，但效果是真的好，十步以內寸草不生。

　　五門虎蹲炮先行開火，直接在城門洞內製造了一場鋼鐵風暴，衝進城門洞裡的後金騎兵，不管是人還是戰馬都發出了痛苦的哀嚎，鮮血布滿了整個地面，連城門洞兩側的牆體都被血肉染紅。

　　所有人都被這場面給震住了，這簡直就是一個屠宰場， 曹向丘第一個沒忍住，直接就吐了出來，殺個把人對於他而言已經不算是什麽難事，但這種血腥的場面，還是超出了他的生理承受能力。

　　但吐歸吐，火炮還是要繼續發射，虎蹲炮旁邊的明軍在曹力的催促下立刻蹲下身子裝填彈藥，在虎蹲炮後方，守軍又專門架設了一個高台，上面放著十門佛朗機炮，炮口高度剛好高過前方的虎蹲炮。

　　“開炮！”

　　佛朗機炮屬於小型火炮，炮彈重五兩，連一磅炮都不是，可不管怎麽說這也是火炮，所以當十門佛朗機炮同時開火之後，圍繞在城門外的後金騎兵一擁而散，留下了數十具殘缺不全的屍體。

　　“關門！”曹向丘看到城門附近已經沒有後金騎兵之後，立刻下令讓守軍關閉城門。

　　曹文詔看到城門緩緩關上，心中感概萬千，這火炮對於明軍而言，確實是防守利器，可想要依靠火炮在短時間內給予後金人如此巨大的殺傷，根本不可能。

　　然而眼前的事實告訴自己，他兒子卻做到了。

　　想想自己出生入死帶著手下在外面浴血廝殺，也就勉強殺了幾十個韃子，這臭小子在門口動動嘴，這些士兵隔著四五米遠對著城門開炮就成斬獲和他差不多的殺敵數，這……

　　難道時代變了嗎?個人的武勇終究還是要被這些笨拙的死物所取代?

　　這一刻，曹文詔心頭湧上了無數的疑問，他對未來感到迷茫，不管是城外那些可以轟塌城牆的大將軍炮，還是城門口這些屠戮精騎的虎蹲炮佛朗機炮，都讓他看到了武人的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