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無主之野。
奎因坐立在一片齊人高的雜草中,她的左前方有一株古老的杏樹,參天的枝葉和茂密的雜草形成了絕妙的掩護。
她的外套上鋪滿了精心布置的落葉,所以從任何角度觀察,她都是不存在的。
這樣的偽裝足足從正午持續到了落日。
她的目光透過樅木中的縫隙一直延伸到了即將落到山後的太陽,翻過那座山再走上數十公裡,就是諾克薩斯的城邦。
這座以戰爭和暴戾聞名的國度與本國德瑪西亞國境線只有區區三百公裡。德瑪西亞奉行的美德與和平,在諾克薩斯看來就像貓不會捕鼠那樣滑稽。且不說德瑪西亞的祖先是以怎樣殘暴的方式驅趕原住民並在他人的故土建立軍事力量,即使是如今的德瑪西亞也備受瓦洛蘭大陸多方勢力的議論。
德瑪西亞以近乎苛刻的方式來要求城邦的居民遵守道德規范,不合理的懲戒措施就是例證之一:偷竊,受斷手之邢;劫掠及以上則為死刑。這樣的行為大大規范了德瑪西亞人的行為準則,卻給這個“瓦洛蘭大陸道德典范”平添了幾分黑色幽默。
在諾克薩斯人的眼中,德瑪西亞人不過是假仁義的典范,披著和平與愛的外衣殺伐罷了。政治信仰和執政手腕的大相徑庭,造就了兩國勢同水火的格局。
奎因的眼裡只有落日。當最後一抹太陽消失之後,無邊無際的黑暗像濃霧一樣彌散開來。而無主之野並非無主,猛禽與蛇蠍在夜幕降臨之後很快佔領了這片土地。
“華洛!”,月亮藏進浮雲的一刹那,奎因發出呼喚並原地高高躍起,一隻鷹從遮天蔽日的銀杏樹中飛出!深藍色的羽翼和鷹冠上純白的毛發昭示著這是一隻藍色凱鷹,德瑪西亞國的翼狀徽章正是來源於此。
十余米的翼展在擺動時形成了強勁的氣流,吹起荒草和落葉。伴隨著華洛的鷹嘯,無主之野的鳥類收起羽翼恭恭敬敬的站在樹梢上,蟲類也停止鳴叫,禽獸們驚恐的四下逃竄。華洛的出征像極了威嚴的皇帝。
華洛在奎因高高躍起時溫柔的勾住了她的手,後者以一個輕巧的姿態翻上了它的脊背,“上去看看。”奎因輕輕說道。
深藍色的羽毛與夜色融為一體,奎因在距離地面一千米的高空俯瞰著地面。
當夜色更深一點,地面變得詭異起來,不時傳來極為克制的腳步聲和短暫的金屬相撞,如果不是奎因極為發達的視聽神經,那淺淺的動靜根本就會被誤判為禽獸之間的爭鬥。如果說昨日日的異常是偶然,那連續的偶然背後就只有陰謀。
奎因示意華洛下降一些。這是一個危險的高度,華洛的巨翼一旦暴露,或許會引來弩箭和投石,但事關德瑪西亞的安危,她來不及猶豫。
離得再近一些,她看清了。有大批工兵以極為嚴整的陣列,動以小規格的機械裝置在地面修建著什麽,從所建造的規模和形態來看,多半是軍工設施:陷阱,戰壕,亦或是防禦塔。工兵們身著赤黑色甲胄,頭盔上帶有模仿犀牛所製的衝鋒角,肩上銀製徽章的圖案是兩柄板斧,身份昭然若揭。
“諾克薩斯人麽?”奎因打了個哈欠,對事態的結果並不意外,“休戰協議上的墨都還沒乾就已經迫不及待了麽,真是野蠻的民族。”
這群工兵修建的軍事設施,無一例外都有茂盛的植被作為掩護,水滴不漏的布置即使是日光照耀下也極難發現。他們以黑夜作為掩護,隻憑微弱的月光探路且行事謹慎,奇襲的陰謀躍然於紙上。
這些軍事設施的建成極為迅猛,向前鋪張的速度甚至肉眼可見。一旦兩國開戰,無主之野就會成為戰場,苦戰在所難免,勢均力敵下這些要人命的殺器將一點點蠶食德瑪西亞的軍隊,這會是戰敗的征兆。
奎因從披風口袋裡取出一片肉干,一半放入嘴裡,一半喂給了華洛,她細聲說道:“回黎明城堡,見見嘉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