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奧娜身前的空氣裡傳出一聲低吼:“去死吧。”

　　無數的刀片從四面八方的雨幕中飛來，破開雨水和風聲，組成一張巨大的刀網。刀網上的每一把刀都閃爍著肉眼難以直視的光澤。刀網的正中心像是有人在牽引，所有的刀片全都匯聚到了一處，像一條“蛇”直指菲奧娜的心臟。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刀片匯聚的速度甚至快過雨點落地。

　　菲奧娜雙手執劍，在“蛇”的面前掄出完美的圓。這招在劍道裡叫做“劍花”，雖然是個秀氣的名字，但動作實在和掄大錘沒什麽分別，如果不是父親再三的要求，她是絕對看不上眼的。

　　“劍花”完美的契合此刻的戰局。菲奧娜的天賦展露無遺，這招她只看過，學過一遍，在這危機的時刻就能信手拈來。

　　菲奧娜的劍快的晃眼，配合“心眼”，“蛇”的每一寸軌跡她都能洞悉，每一次掄劍都能彈開數十乃至上百把刀片。

　　極速的“劍花”和“蛇”的碰撞竟然產生了不間斷的金屬火花，這在極度濕潤的雨天幾乎是天方夜譚。

　　直到所有的刀片全部被菲奧娜擋開，“蛇”越來越短，“劍花”成了“蛇”的墓地。

　　菲奧娜大喘著氣，手腕長時間劇烈抖動之後有些發麻，手裡的劍也隨著“蛇”的消失只剩下了劍柄。

　　雨突然停了。

　　剛剛被打飛的刀片重新聚在一起，但不像進攻的態勢。刀片完全聚攏之後，一個人形顯現出來。

　　他背對著菲奧娜，身形高瘦但骨骼勻稱。披風上的刀片像羽毛一樣層層疊疊的排列著。

　　“現身了麽。”菲奧娜從腰間抽出一把新的劍片，接駁在劍柄上。

　　“沒想到德瑪西亞除了蓋倫之外還有一個難纏的家夥。”那人轉過身，緩緩摘下寬大的連衣帽。

　　他的眉眼像刀鋒一樣凌厲，瞳孔是罕見的綠色，與之前菲奧娜用“心眼”觀察到的一致，他還有一個挺拔的鷹鉤鼻。

　　“為什麽不躲了?”菲奧娜冰冷的看著他。

　　“因為你很強。”他說，嗓音低沉，“剛剛那陣攻勢有五百把刀同時刺向你。”

　　“你也很棘手。但我喜歡棘手的敵人。”菲奧娜松松手腕。

　　“我是諾克薩斯的外交官，泰隆。”

　　“我沒興趣了解你是誰，你殺了太多我的夥伴，”菲奧娜握緊劍柄，身姿向前，“我得殺了你才能對得起他們的犧牲。”

　　“他們的骨頭只是我的磨刀石。”泰隆平靜的說，手中的刀斯磨出令人不安的噪音，“坦白我的身份只是為了讓你明白，你是被誰殺死的。”

　　“透光。”拉克絲輕輕的念，同時伸出手指。光在她的指尖凝聚，形成一個小小的光暈。光暈晃動起來，像是被風吹動的蠟燭，搖曳了幾下就消失了。

　　“公主殿下今天沒有狀態嗎。”女巫看著拉克絲心不在焉的臉。

　　“是有點兒...”拉克絲沒有隱瞞。

　　學魔法的地方在黎明城堡的高層房間裡，拉克絲能透過窗戶看到源源不斷朝城外進發的軍隊，而她只能坐在這裡。這種感覺像是小孩不能參與大人的決定那樣，是深深的無力感。

　　“老師，德瑪西亞這次能平安度過嗎。”拉克絲憂鬱的目光看著窗外。為軍隊祈福的大批群眾聚集在廣場上，朝著天使凱爾的雕像鞠躬或者許願。

　　“我當時應該再堅持一下的，現在或許就能和哥哥們一同上前線了。”拉克絲低下頭，

“學魔法的初衷不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和珍貴的人一起面對挑戰嗎?”　　雨雖然停了，但烏雲卻沒有要散開的跡象，陰沉沉的氣氛讓人不由得沮喪。

　　“老師！”拉克絲突然睜大眼睛看著女巫，“如果我說我要去前線，您會同意嗎。”

　　“公主殿下，其實你對魔法的掌握比我想象的要更快一些。”女巫笑著說，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但不夠快，想要戰鬥的話你還得走很長的路。”

　　“老師，我現在已經學會了禁錮，甚至...甚至還會一點兒透光奇點。”拉克絲說到後面只剩下氣聲。

　　“透光奇點?你有點不乖啊。”女巫的眼神嚴肅起來，“第一頁的知識沒有學完就去學第十頁的，公主殿下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

　　拉克絲點點頭。

　　“魔法是不能速成的藝術，如果不打好基礎就堆砌高樓，高樓是會倒塌的。”女巫合上魔法書，“從今天起魔法書由我全權保管。”

　　拉克絲低著頭，像做錯事的小孩。女巫把拉克絲的手背握在手心裡:“踏實的留在這兒學習魔法，孩子，雖然我知道這很難做到，但是比起你去戰鬥，我相信陛下和將軍更希望你能呆在這兒。”

　　嘉文四世遠遠的看著諾克薩斯的統領斯維因。

　　那個骷髏一樣蒼老乾枯的男人，到現在都沒有下馬。他只是不斷的抬手，派出一批又一批諾克薩斯士兵，就像魔鬼在向人間播撒瘟疫。他的頭上有一團像霧一樣的黑域，隔得老遠也能感覺到裡面翻江倒海似的躁動。

　　五年前斯維因的對手還是老爸，嘉文回憶著，心潮也隨之澎湃起來。那是場精彩的對決，老爸拿著光盾之矛像神兵天降，和斯維因的決戰一直從清晨到黃昏。嘉文看著馬背上的老爸，心說我也要成為這樣的英雄。

　　老爸用光盾之矛戳斷了斯維因的小腿，但也受了致命的貫穿傷，戰爭結束不久之後就離開了。

　　父親不在了，兒子繼承父親的宮殿和江山，也應當繼承父親的對手，嘉文想。

　　德瑪西亞的皇家守備隊全部都是受過敢死訓練的精英，他們用盔甲組成完美的壁壘，將嘉文四世圍在中間，通過衝鋒和旋轉砍殺敵人，形成一個人牆構成的移動碉堡。

　　斯維因的眼神像海一樣深邃。以嘉文四世為中心的移動城堡，簡直是完美的戰爭隊列，可以在進攻與迂回之間完美的切換，最重要的是，移動城堡在嘉文四世的周圍形成了一個絕對的防禦。

　　移動城堡最前方的衝鋒角直接決定了戰術的上限，充當衝鋒角的戰士需要具備有死無生的勇氣和橫掃千軍的戰鬥力。從某種角度來看這幾乎是個無法複製的戰術，因為這樣的戰士萬裡挑一。

　　皇家守備隊隊長趙信，正是移動城堡的衝鋒角。他和他的三爪長槍簡直是完美的戰術適配者。斯維因看著他在人群中如入無人之境，不由得神色凝重。

　　他好像在哪兒見過趙信，但就是想不起來。不過沒關系，士兵才是戰場的主力軍，雙方士兵之間的巨大差距已經初見端倪了，德瑪西亞幾乎全線潰敗，毫無抵抗之力。

　　“看來勇者計劃奏效了。”副手恭敬的面向斯維因。

　　“我想這是天意，天意要讓諾克薩斯崛起。”斯維因的嗓音像窒息的人從嗓子裡擠出空氣那樣，沙啞而乾澀，“感謝上蒼的眷顧。”

　　撲向移動城堡的士兵像潮汐的浪撲上岸堤，一波接著一波。

　　斯維因在開戰前就放出話來，誰能拿到嘉文四世的人頭，就分給他一座城池，這樣的價碼引發了士兵們的瘋狂，以至於一開戰就有大批的士兵像脫欄的野獸衝向嘉文。

　　“媽的，這幫諾克薩斯人！”嘉文揮舞著長矛，“都是瘋子！都是瘋子！”嘉文把長矛刺向一個敵人心臟。

　　除了刺穿心臟或者頭骨，諾克薩斯士兵即使是長矛穿身也能繼續往前衝。

　　“老實說，我覺得這幫士兵很有問題！”嘉文大喊，“趙信，趙信，你聽得到嗎！”

　　“末將在！您說什麽！聽不清！”趙信橫槍推開數十個士兵，但很快又撲了上來。這家夥只有戰鬥的時候不結巴。

　　“我說這些家夥很古怪！簡直是古怪到了極點！”嘉文的矛擊碎了一個家夥的膝骨，正常人早就站不起來了，他居然還能再撲上來！

　　“是有一點！不過！我還能對付！”趙信的槍尖挑飛一個敵人，在快落地的時候把他打向前方，撞倒一大片士兵。

　　老實說，移動城堡的戰術限制了趙信太多，趙信能融入移動城堡是不錯，但他需要瞻前顧後，並不能放開了乾。

　　畢竟他是守備隊隊長，殺敵的重要性遠低於保護君王。

　　嘉文也是參加過德諾大戰的人，但他的印象裡諾克薩斯的士兵遠沒有那麽生猛，這哪裡還是士兵，簡直是不死的傀儡。

　　無主之地上，所有人的臉都帶著黑色的泥漿或者紅色的血，生命的消逝就像野火在焚燒野草。

　　一個格格不入的人闖了進來。她穿著金色和黑色相間的盔甲，手裡拿著一根法杖，長長的金發是這個戰場除了血以外唯一的亮色。她很害怕，走路都在顫抖，但還是竭力做出勇敢的模樣，就像一隻闖入狼群的羔羊。

　　“見鬼！”嘉文嚇得心臟驟停，差點沒拿穩矛，他瘋了一樣的大喊，“妹妹！到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