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打屋裡面伸出一隻冒著騰騰熱氣的手,掀開了厚重的門簾子,緊接著,從屋裡面鑽出一個三十來歲的少婦人。
村長離的近,連忙上前詢問情況。
“怎麽回事,你生家裡那對胖小子都沒這麽費勁。”
“那能一樣嗎,我生的是你兒子,你得養,裡面那個,誰養?”
屋外的那一群大小夥子,一個個的凍得直跺腳,好不容易盼出來一個人,都湊上前來打聽情況。
“都滾一邊去,女人生孩子瞎打聽什麽,回去抱著自己老婆孩子問問不就都知道了!”
不愧是村長夫人,一開口就是葷段子,衝在前面的幾個小夥子,一個個紅著臉溜的飛快。
這都是沒成過親的,臉皮薄的很。
轟走了眾人,村長夫人才給村長交了底。
“胎位正,小孩發育的也好,還是順產,就是。。。”
“快說!”
“這當媽的不想生,我們幾個產婆也沒辦法啊。碰上個這麽想不開的主,但凡身邊有個親眷,早就出來問要不要剖腹產了。”
真要是剖腹產,這天寒地凍的,孩子能不能活不知道,當媽的肯定是死定了。
“你進去告訴她,孩子隻管生下來,我給她一個名份,以後好好過日子,遭不了白眼。”
“你想幹嘛,老不死的東西,東西都捋不直了,還想搞什麽么蛾子,我弄死你!”
“唉~,想那兒去了,我那兒敢啊,我是說。。。”
村長暗中指了指不遠處的羅蘭,給村長夫人打了個眼神。
“能行嗎?”
“這你就別管了,趕緊進去跟她說,再晚一會,大小兩條命就真沒了。”
“那行,我這就進去。這兩條人命能不能掛人家身上,就全靠你這張嘴了。”
“行了行了,進去吧。”
送走了家裡的這尊活閻王,老村長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裡,又抿了一口酒,慢悠悠的踱過身子,找羅蘭接著嘮起了磕。
克麗絲這會兒又累又餓,靠在牆根,一個人抱著腿睡著了。
很難想象,像克麗絲這種雙手不沾陽春水的貴家女,就這麽坐在地上裹著羅蘭的大衣睡著了,還睡的很香。
“睡著了?抱上她,我給你們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打擾了。”
“瑪瑞,過來,帶這兩位客人,去你家歇歇腳。”
“我家?”
“快去,就你家婆娘在,不去你家去誰家!”
“那行,兩位跟我這邊走,旁邊那間屋子就是我家,不嫌棄的話就進來歇歇腳。”
這村子裡的房屋,依山而建,順水而搭,彼此之間相隔一二十米,離得並不遠。
“按我們村子裡的規矩,家裡來了女性客人,得讓家裡的婆娘親自接進去。所以,兩位,對不住啊,在這門前停停腳,我得先進去喊我婆娘出來迎這位小姐。”
“勞駕。”
目送羅蘭進了瑪瑞的屋子,村長帕多什才回過了頭,抿了一口酒葫蘆,找上了離他最近的一個村民。
“拿錢,份子錢,快點。”
“這。。。錢都給老婆孩子到城裡避難去了,那兒有錢啊。”
“又不少你的,磨磨蹭蹭的幹什麽,這事你碰到的還少嗎。”
“這不頭一回嗎。”
“少貧嘴,快點。”
“得嘞,就知道會這樣,我老婆還給我留了點。喂,你們幾個也都過來吧,
交錢了。” 沒一會,村長錢袋子裡就裝滿了幾十張“代銅”,也有不少銅板。
掂量掂量,村長覺得也差不多了,就跟身邊幾個人打了個招呼,朝瑪瑞家走去。
瑪瑞兩口子就等在門口,見村長來了,連忙將手裡攥著的一張“代銅”塞到村長手裡。
“趕緊進去吧,我們倆去“守風”。”
“去吧,等孩子生下來,你遞張紅紙給屋裡邊,屋裡面要是覺得這事能行,就讓她自己寫了名字遞過來。”
“好說好說,東西都預備著呢。”
村長進了屋,見羅蘭獨自坐在客廳裡喝著茶水,便上前搭話道,
“羅蘭是吧,來北地多久了?帶著個孩子,吃不少苦吧。”
“才一個多月,在牙城找了個住處,鄰裡鄉親都挺照顧的。”
“才一個多月啊,聽說過十年前的那場大饑荒嗎?二十三年前,陛下喜得貴子,也就是當今。。。王子殿下。
就因為殿下長了一對白色的翅膀,聖光教堂裡的那幫癟犢子,非得指責我們陛下跟獸族通婚,生個鳥人冒充天使,想篡奪他們聖光教會的權利,這不是扯犢子嗎!
唉,從那以後,我們就跟聖光教會鬧掰了,他們說我們是“異端”,不讓商會跟我們做生意,買不到糧,礦產也賣不出去,十三年間,我們整個國都耗空了啊。
逃難的死在路上,有家的死在床上,我也是那個時候當上村長的。上一任村長歲數大,熬不過去,餓死在自己家裡,唉~”
“都過去了,現在吃的起飯,一切都好。”
羅蘭並不擅長安慰人, 也隻順著村長把話接了下去。
“也就是那幾年,屋裡面生孩子的那個女的,跟家裡面逃難跑到我們村,一家老小六七口人,就剩下她這麽一個小的了。
村子裡也死了不少人,好多屋子都空了,我見她可憐,就給了她間住處,在村頭住了下來。
一個女人家的,養不活自己,村裡給的幾畝地也都讓她買了,還有陣子,有人看上她的房子了,要買她的房子,讓她拿錢到城裡找份雜工,可她非不乾,說什麽等她死的時候,不想跟她爸爸媽媽哥哥弟弟姐姐一樣,死在路邊,連個埋人的地方都沒有。
守著她那房子,乾起了這糟蹋人的行當。”
養不活自己倒是真的。
乾不了傭兵的活,吃不了獵人的苦,工地還不要女人,十幾歲的人,你指望她能靠村裡給的幾畝地活下去?
老村長把放桌上的錢袋子滑到羅蘭面前,
“你也帶著個孩子,你也知道,比起殺人的白刀子,人嘴裡這戳人心窩子的流言蜚語更讓人難堪。
這女人要想活,要想把這孩子養大,就得給這孩子一個父親,給這女人一個名份,得有一份文書,堵了村子裡咒罵她不知廉恥的嘴。
我是這個村的村長,我湊了點錢,想從你這兒買一個名份,先娶再休,有這麽一個名份在,這女人就不怕有人戳他脊梁骨,這孩子就能活下來。”
“我要是不答應呢。”
“往來過去的行腳商也不少,就這麽等著,總有人看的上這份閑錢,肯賣一個名份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