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院長忽然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群，歎了口氣說道:“老秦，時代不同了，你要用現代的眼光看待這一代人;我們那個年代，都是靠國家救濟，國家讓幹什麽，我們就幹什麽，無論榮華還是辛勞，我們都沒得選擇。

　　但是現在不同，年輕人們一個個恃才傲物，有點能力的哪個不是鼻孔朝天?現在醫院裡的，要麽就是沒有能力，混資歷的;要麽就是有能力，不服管教的。

　　因為現在國家對於非命脈行業的放松，醫療行業已經今非昔比，有點能力的哪個不往一線城市裡鑽?落到咱們醫院的，有幾個真有能力的?

　　不僅能力平庸，而且一個個都傲的很，就算是你那親侄子，你看看他來醫院這幾年，基層護士和醫生他認得幾個?”

　　秦國勝也站了起來，走到何院長身旁，臉上猶帶著怒意，“道不同不相為謀，秦浩注定是平步青雲的人，與沒有前途的人有什麽好交流的！”

　　“你看，”何院長一攤手，“無論心裡想法如何，他的做法確實就是如此，那就證明我沒有說錯。”

　　秦國勝不服氣道:“蘇明道呢，他不也沒有交好基層員工?”

　　何院長搖頭道:“我敢說，明道的工作量至少是秦浩的兩倍，兩倍工作量下，誰還能有心思拓展圈子?

　　還有，哪怕蘇明道平時寡言少語，但你問問他們科室，有幾個不說他好的?”

　　秦國勝咬了咬牙，正想再說些什麽，何院長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說道:“老秦，你我坐上這個位置都不容易，雖然近十年一心撲在對外的行政工作上，但該有的眼光還是要有的……”

　　說到這，何院長別有深意地看了秦國勝一眼，繼續說道:“別為了爭一時之氣，到最後發現自己才是舞台上的那個小醜。”

　　秦國勝頓時一凜。

　　他能做到副院長的位子上，絕對不傻，細想了一下這幾天的作為，發現自己確實有些上頭了。

　　見到自己的種種策略都被對方一一拆解，最後竟奈何不得蘇明道，而且那小子竟然還處處頂撞自己，一點沒有對長輩對領導的尊重，秦國勝一下就被憤怒衝垮了理智。

　　如果不是何院長這次點醒，萬一蘇明道做的這台手術真的是國際一流，那他很有可能因為不斷汙蔑對方受到處罰！

　　秦國勝額頭刷的一下冒出冷汗。

　　但他還是不服氣，只是話語軟了不少，“那怎麽證明蘇明道這台手術有這個水平?”

　　何院長拿眼示意了一下秦國勝，秦國勝疑惑地拿起何院長放在茶幾上的手機，解鎖屏幕。

　　一瞬間，他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翻動著屏幕。

　　市二院葛州，昨晚八點來電，通話五分十六秒。

　　市人民醫院付銀松，昨晚八點十七來電，通話三分二十三秒。

　　市人民醫院劉開，昨晚八點二十一來電，通話時間十九分三十三秒。

　　市中醫院吳成，昨晚九點零三來電，通話時間六分十一秒。

　　……

　　市人民醫院劉開，今早六點三十來電，通話時間十二分零九秒。

　　石市中心醫院趙庭，今早六點五十五來電，通話時間八分七秒。

　　……

　　秦國勝看見何院長的電話從昨天晚上八點開始，幾乎就沒停下，電話一個接著一個，全是臨州市各大型醫院的高層，一直到十點多才消停。

　　而今早，從六點開始，電話又開始了。

　　何院長歎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些，都是問蘇明道情況以及聯系方式的。”

　　秦國勝握著手機的手都有些顫抖，那小子，那台手術，當真，當真如此驚豔?

　　“那為什麽，現在一個電話也沒有了?”秦國勝企圖找出一個讓自己不相信的理由。

　　何院長苦笑一聲，“我開飛行了。”

　　秦國勝視線上移，手機屏幕右上角，果然有個飛機的圖標。

　　只有飛行模式才能不被打擾，這……

　　秦國勝頹然地放下手機，無力靠在椅子上。

　　原來自己真的是跳梁小醜……

　　原來現在，蘇明道真的是天下之大，所有醫院盡可去得……

　　原來，偏安一隅的自己，竟然連手術水平的高低都看不出來了……

　　第一次，秦國勝有了一種，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感覺，他隻感覺蘇明道現在已經無比高大，甚至都有種自己也需要仰視的感覺。

　　原來，蘇明道的手術水平竟然到了這等地步……

　　何院長走過來，拿起秦國勝手中的手機，笑道:“別擔心，幸好明道還在咱們醫院，只要院裡給夠他足夠的關心，我相信他不會走的。”

　　我沒擔心，我只是忽然有種無力感……秦國勝搖了搖頭，但沒說話。

　　見到這樣的秦國勝，何院長輕笑道:“是不是忽然有種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的感覺?”

　　秦國勝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何院長安慰道:“寬心點吧，這種事習慣了就好，早在十幾年前，我從前線退下來不久，這個道理我就懂了。

　　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醫學水平肯定是越來越高，如果我們停步不前， 那等待我們的，只有被淘汰。

　　所以，哪怕不親自上手術台了，我也每天關注著國際國內的實事……這一點，老秦你就遠不如我。”

　　秦國勝苦笑一聲，“是，我確實不如你。”

　　何院長繼續說道:“其實這也是好事，年青一代水平越高，就越證明國家的強盛。

　　因為這說明這個國家是向好向前發展的。

　　如果有一天我因為追趕不上他們而被淘汰，那我也沒有怨言。

　　給年輕有能力的人讓位，我覺得挺好。”

　　秦國勝怔怔地看著何院長。

　　他回想何院長之前的所作所為，發現無論是給有能力的年輕人以特權，還是對待秦浩和蘇明道的差別處理，之前的行為都無一不在踐行著自己的理念。

　　他說到了，他也做到了。

　　秦國勝感慨道:“我不如你。”

　　這一次，秦國勝是真的心服口服。

　　何院長笑著關閉飛行模式，晃了晃手機，“現在，就讓我把唯一的錯誤彌補上吧。”

　　調出蘇明道的手機號，撥打。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何院長臉上的笑容一僵。

　　一分鍾後。

　　撥打電話。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何院長神色逐漸鄭重。

　　……

　　十分鍾後。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何院長和秦國勝的臉上齊齊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