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闊一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望著天花板,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麽。人到了這個歲數,精力不濟不說,睡眠也少的可憐。平日裡,他一天也就睡五六個小時。
曲母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陪護,心裡牽掛著兒子,雖然司機跟她說,不會有事,可她還是緊張的要命。兒子罪名,最多是嫖娼,都算不上犯罪,最多是違犯治安管理條例。但眼下案情已經大白,曹令風之所以會陷進去,全是因為自己的兒子領的道。
老爺子雖然沒有說什麽,可心裡怎麽想,誰又能知道。
“當當當……”
房外響起了敲門聲,曲母連忙去看門,房門打開,外面站著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人,在中年人的身後,全都是身穿軍裝的漢子。
曲母認識曹靖真,趕緊小心地說道:“曹大哥,您來了。”
“嗯。”曹靖真微微點頭,說道:“我父親現在怎麽樣?”
“曹伯伯現在無恙,正在床上躺著呢。”
“你現在還沒有吃飯吧,出去吃點飯。”曹靖真說道。
這話什麽意思,曲母當然清楚,趕緊說道:“我正好有點餓了,那你們父子倆聊,我先出去吃點飯。”
她乖覺地出門,曹靖真一個人走進病房,司機將門關上。
曹政委走到床榻旁,小聲地說道:“父親……”
“靖真,過來了。坐。”曹闊一看了一眼,慈祥地說道。
“嗯。”曹靖真坐到床邊。側身面衝著父親,然後關切地說道:“父親。您現在的身體怎麽樣,有沒有什麽不適的地方。”
“沒什麽大礙,就是一時上了點火。你部隊裡事情多,其實不用大老遠的過來。”曹闊一說道。
“部隊裡的事情再多,也比不上父親您的身體重要。聽您說沒有大礙,那兒子就放心了。”曹靖真欣慰地說道。跟著,他又搖了搖頭,難過地說道:“令風這孩子。都是因為我疏於管教,才會變成這個樣子。這個不孝子,讓您老蒙羞,都是兒子的錯……”
“現在說這些都晚了,犯了錯誤,就要承擔責任。”曹闊一感慨地說道。
“父親說的是,犯了錯誤。就要承擔責任。給他點教訓,也是好的,以免日後,鑄成無法挽回的大錯,只是……”
“只是什麽?”曹闊一問道。
“只是在監獄之中,龍蛇混雜。三教九流,什麽樣的人都有。一旦令風再跟這些人,學會些什麽歪門邪道,那就……更不好了……”曹靖真小聲說道。
“是呀,在監獄裡面。有可能跟那些犯人學會些歪門邪道……可是……”曹闊一說到這裡,頓了頓。猛地重重地一拍床,怒聲叫道:“他在外面又學到什麽好的了嗎?以前的時候,我就聽人說,他動不動晚上就跑到什麽酒吧、KTV胡作非為,我三番兩次地告誡你,讓你好好管教兒子,你都給我當耳旁風!現在好了,都敢強奸了,連那麽點的小女孩都不放過,還有沒有點人性……還有沒有……咳咳咳咳……”
老爺子說到這裡,變得無比激動,劇烈的咳嗽起來。
看到父親這般,曹靖真嚇了一跳,“父親,您別激動,都是兒子的錯……都是兒子的錯……您別氣壞了身子……”說著,他又忙不迭地給老爺子扶胸順氣。
“呼……呼……”
曹闊一連籲了幾口氣,呼吸才算平複下來,激動的心情,慢慢緩和。這股火,老頭子都憋了一天了,一直壓著,沒發出來。剛剛聽到兒子這般說話,這股火氣,再也忍不住了。
“唉……”老爺子長歎一聲,說道:“要不然老話都講,棒下出孝子,善養無義兒……”
“是、是……”曹靖真生怕再給父親氣到,趕緊點頭應著。
“你說說……為父早年,歷盡多少艱辛,即便沒有像曲富貴那樣,從槍林彈雨滾出來的,可也不比他強多少。樹皮、皮帶,我都吃過,還曾經兩天兩夜沒吃飯,走了上百裡路。再說說你,為父被下放到北安,你和你母親,在家裡相依為命,那時候,你只是個孩子,記得我回來的時候看到你,你的個子長高了,可是,面黃肌瘦的……”老爺子是有感而發,不禁落下眼淚,“再看看令風,從小就是含著金鑰匙長大的,不愁吃、不愁穿,可為什麽就變成這個樣子?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啊!”
“父親,您說的沒錯……都怪孩兒沒有嚴加管束,孩兒以後,一定會痛定思痛。令風的事情,全由您老做主,讓他怎樣,他就怎樣……”曹靖真真的不敢再惹老爺子動氣,小心翼翼地說道。
“這個案子,就這麽樣吧,該怎麽判就怎麽判。多給受害者家屬一些補償,那個孩子,真夠可憐的,父親死了,就和母親相依為命,這次的事情,對她的打擊很大,會讓她年幼的心,蒙受陰影的……”曹闊一語重心長地說道。
“孩兒明吧,一定會給受害者家屬多一些補償……”曹靖真小聲應道。
“至於令風的將來,這是我最頭疼的事,如果他不能改邪歸正,我就算死,都不能閉眼……”曹闊一傷感地說道。
“父親,您說的哪裡話……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那個……令風……讓他好好改造……等他刑滿釋放,我一定嚴加管教……”曹靖真動情地說道。
“人呀……沒吃過苦,沒遭過罪,整日泡在蜜罐子裡,就是不行啊……我老了,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我們沒法護著他一輩子……讓他多經歷些風雨,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這一次。算是給他一個教訓……”
晚上七點四十五分,北安新聞播放了關於此案報道。整個十五分鍾的新聞,全是這個案子。這裡有高玨的講話,有蘭英弼的講話,有對案情的描述,有對受害者的采訪,有對那其他女孩的采訪。
新聞的中心點,圍繞著對此案的打擊。要給那些有心以身試法的人,敲響警鍾,要給那些涉世未深的女孩們,上上一課,提醒她們加強防范意識。
報道之後,案子在北安縣反響極大,第二天。整個北安縣的百姓,幾乎都在議論這個案子。這裡有對受害者的同情,有對違法者的控訴,但議論最多的人物,當然還是曹令風。曹令風的身份,十分重要。老省長的孫子,作為一個官三代,他犯了法,老省長大義滅親,點名要嚴懲不貸。
另外一個話題人物。就是北安縣的高縣長。高縣長到任時間雖短,卻接二連三的幹了幾件實事。學生食堂的事兒。傳銷的事兒,縣長熱線,還有這樁案子,都是高縣長主持,都是高縣長親自督辦。
這四件事,在官場中人的眼裡,都是小事兒。和新區建設,《唱響北安》相比,差的遠了。可這四件事,確是老百姓們最為關心的,因為這些事和他們息息相關的事情。
許多百姓都在感概,咱們北安縣來了一位好縣長,一個願意為百姓說話,真正替老百姓做實事的縣長。新區建設,《唱響北安》,和這些“小事”相比,顯得微不足道。
公安廳的專案人員,是在第二天的下午來到的北安。專案組的組長,原本打算大事化小,可看到新聞的報道,和已經發售一天的報紙,他現在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蘭局長,這是怎麽回事?市局的王局長沒有通知你案子暫時放下,等待我們的到來嗎?”
蘭英弼的辦公室內,專案組組長蔣必勝氣急敗壞地說道。
“通知了。現在縣局已經按照省廳的意思,將案子給放下,等待蔣組長您的到來呀。”蘭英弼淡定地說道。
“那這是怎麽回事?”蔣必勝手裡拿著北安晚報,狠狠地搖著報紙,大聲問道。
“蔣組長,這事跟我沒關系呀,是高縣長說,要針對此案,進行一次報道,做一下法制宣傳,用來以儆效尤,並加強未成年女孩的防范意識。”蘭英弼早就知道省廳的來人會這麽問,所以他已經準備好了說辭。反正你高玨有種,那事情都推到你的身上吧。
“現在案子還沒有真相大白,還沒有水落事實,誰讓你把這些證據都拿出來,給媒體宣傳的?”蔣必勝恨恨地問道。
“這個案子,是高縣長全程督辦,你就說這個出生證明吧,是我和高縣長一起去產院提的。記者訪問的時候,他讓我拿出,以證明受害者的年紀,我這也不能不拿出來呀。我這個縣公安局長,要受上級和政府的雙重管理,我實在無法拒絕。而且這個證據,對辦案也沒有實質性的影響,我不拿真的是說不過去。再者說,上級在交待的時候,隻說讓我停止調查,也沒有說,不讓我配合政府進行法制宣傳,也沒有說,不讓取些不影響破案的證據給媒體,高縣長這麽要求,我也沒有辦法。還有就是,昨天上午, 我跟高縣長去醫院探望老省長的時候,高縣長還特別向老省長征求過意見,說想要大力宣傳,以儆效尤。老省長也是點頭同意的。”蘭英弼苦著臉說道。看他那模樣,別提有多委屈了。
這家夥,狡猾的很,知道什麽不違反原則,知道什麽是錯誤。在案件告破之前,確實是不許將證據外泄,但這個證據,也是有區別的。如,涉及到未被拘捕的犯罪嫌疑人身份的證據,這是絕對不準泄露的。而對於被害者年齡與DNA采集的證據,並不在其內,畢竟,曹令風已經被捕。這些證據,告訴媒體,是可以的。
但有一點,蘭英弼自己不敢,必須得有人在上面發話,高縣長敢於承擔,他還怕什麽呀。
聽了這番話,蔣必勝差點沒被氣死。可他也無話可說,蘭英弼的話,說的一點沒錯,當地公安局要聽當地政府的,蘭英弼不能不服從政府的安排。
省廳隻說把案子放下,等省廳的人到來後再查。這和政府要求公安局就此案配合進行法制宣傳並沒有矛盾。
說白了,這事和蘭英弼無關,都是那位高縣長,一定要把案子做成鐵案。